说起来，丘处机曾为全真七子，乃是王重阳的徒弟之一，如今张弼不和他这位师父谈，却要绕开他找他的徒弟，虽然个中缘由两人心知肚明，但这番做派却委实太不给他二人面子。

然而一想到面子两字，王重阳却也只能打脱牙和血吞，别说张弼身为正一道天师、茅山、灵宝三派的“总”祖师爷，而他不过是丹鼎派之中全真道的祖师爷，就说以宣和真人过去所拥有的真仙之能，他一个小小的天仙又安敢造次？

送走了张、王两人后，张弼非但没有那种在仇人跟前扬眉吐气的快感，相反还陷入了沉思，而当顾往昔还以为他在忧心中州局势的时候，却不料张弼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如果丘处机真能来，或许能助我将那通天之法补充完整。”

听到这番话，顾往昔这才明白原来张弼一直忧心的根本不是什么中州局势，而是身为正一道祖师爷所心怀的救世理念。

“难道说，连你也不能将那通天之法补充完整吗？”

顾往昔好奇的问道，毕竟在她眼里，张弼可以说无所不能的，除开自己亲身经历的种种，哪怕是陆卓羽、婀娜乃至管良口中那些神乎其神的事迹，也足以让她神往。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这个三教合一的世界里，也唯有做到个三教合一这项功业的人才更有话语权。”

张弼的话让顾往昔点点头，但随即又不由得想起一个长久以来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道友你总说三教合一，怎么我却从未在这个世界上见到过？”

听了顾往昔的提问，张弼先是心中一怔，但紧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所谓的三教合一就应该像天霖馆的孝清心经那样有一个具体的表现形式吧？”

张弼此言一出，却让顾往昔逐渐明白了过来。

记得当初张弼曾在别鹤留苑回答陶然那个关于“什么是德”的问题上，有探讨过一个话题。

那就是德从来都不是一种标准，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一种表现形式，而是一种虚妄，或者仅仅只是儒家用来驭下的工具而已，这也是道家之德会败给儒家之德的关键所在。

眼见顾往昔有些明白的神情，于是接着说道，“三教合一就像是此间正一道的覆灭与延续一样，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不会有任何表现形式，说白了就是一种延续千年来的习俗，即便时过境迁，也会有人自发的组织起来，延续其昔日的场景，而不会为此感到任何不适。”

回想起北塞之地的兴衰，张弼不由得也发出一声感慨，又继续说道，“人的习惯是最难以根除的，就像是修炼成仙和得道成仙一样，世人都自私自利，为何你偏偏要救苦救难，一开始大家会鄙视你，渐渐的就会形成一种共识，觉得做好事就是伪善，就是另有目的，但你要说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就是错误的吗，并不是，毕竟损人和利己也是一种因果，同样也会受到佛法的宽宥。”

听着张弼的话，顾往昔渐渐的陷入沉思，回忆起她和张弼一同在画舫中第一次见到婀娜时的情景，那种因果报自得而导致的心魔，此时想来依旧是记忆犹新。

而联系到此身和那顾仁的因果，更是让她不自觉的就担忧了起来。

看着顾往昔那一脸沉思的模样，张弼却反倒是笑了起来，随即说道，“不必如此介怀，正一道也好，丹鼎派也好，亦或是佛门也罢，不过只是世间道而已，只要有我在，天势之下，方向不同也只是云泥之别罢了，你所想求得的一切，我必帮你达成！”

听了张弼的誓言，顾往昔不由得倍感心暖，却不想此时在张弼的心中却反倒是怀揣着顾往昔所无法理解的担忧。

毕竟，自从来到这世间，他所做出的誓言没有一个达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