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深深的洗了口气，转身打开桌子上放着的啤酒。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稍微有些不稳的扣着啤酒的拉环，‘啪’的一声打开了啤酒罐。

“其实我的独占欲一直很重，我讨厌那些围在你身边的女人。有时候我会想，那些女人爱上你什么，金钱，地位，还是俊美的皮相？如果没有了萧氏企业，没有了富可敌国的财产，那些女人一定会弃你而去吧……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我那样做。”

雪落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她并不喜欢啤酒苦涩的味道，但现在，她觉得啤酒真是个好东西。

“嫁给赵彻是个意外，我和他只有三年的契约婚姻。赵彻是神秘的，外界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出乎我意料的，赵彻不但不丑，反而俊美的不比你差。当然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有意义，简单点说，就是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赵彻在我心里一点一点变得重要起来。”

“他和你完全不同，冷漠无情，冷冰冰的只会奴役我，看似冰冷的举动下却是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开始喜欢这个男人，非常喜欢，可能我再也不会像喜欢赵彻那样喜欢其他什么人了……包括现在的你。”

“赵彻第一次带我去龙门之后，我就知道了我的婚姻并不单纯。想到我和你的关系，想到你和x组织的关系，这一切，不言而喻……我想要看清他的心，想要看清他对我，对这个婚姻到底是什么想法。所以，萧明山抓我走的时候，我就做了手脚。”

萧重整个人都彷佛像是失重了一般，连自己手脚的知觉都感受不到，只能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的雪落，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我这个人吧……”雪落讥诮自嘲的勾起唇笑了笑，“实际上挺那个什么的……从小在蔚家的生活让我明白生存不易，你对我好，我自然紧紧的抓住你。利用你对我的好，一直一直的得到更好的生活，而且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心里很喜欢赵彻，甚至可以说我都有点爱上他了，当然你要是认为我很爱很爱他，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后来突然有一天我被扣上泄露龙门机密信息的罪名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入侵龙门的系统，我做过不止一次，虽然我没泄密。”

“直到赵彻扔给我一纸离婚协议书，我才简直觉得难以置信，我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为什么会抛弃我？就为了红狐那样一个女人？”

“红狐救了少年时期赵彻的命，又是少见的大美人，青春期的情欲勃发也很正常，我不以为赵彻这样的人会看不清红狐的本质。他和红狐暧昧也好，过去也好，我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看到赵彻要娶红狐，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他抛弃我跑去娶她，当时的感觉……感觉太震撼了。”

“震撼到我忘了警戒，你送我出国散心，然后我被红狐的人劫持，流掉了孩子……”

萧重喃喃的道，“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

雪落点点头，“是的，我知道。我知道红狐不会轻易放过我，却轻敌了。我以为我可以放下赵彻，就像放下你一般，可直到孩子没了……我在别墅静养的时候很安静吧，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那时有抑郁症的倾向，那段时间我天天都想着要自杀……赵彻给我的感觉是哪种，他爱着我的时候，我往往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当他以这种冷酷的姿态放弃我的时候，我却觉得痛彻心肺。然后我在病床上一遍又一遍想着，为什么我的死了，为什么他还能那样悠哉的去娶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可是，你看呐，我除了黑客技术一流之外，用哪一点和赵彻拼？一个红狐用武力的话就能弄死我，所以很抱歉，我利用了你。我散播了红狐的**，然后失踪。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萧重整个人都在颤抖，从手指，到四肢，到全身。他心跳是这么快以至于说话都带着战栗的喘息，“……不会的，你骗我，你没有利用我，你没有理由……”

“我有的。”雪落笑了一下，“其实是有的。”

“以前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书上说人在低潮的时候，如果周围的人都在低潮，那这个人也不会感到沮丧和挫折的情绪。但是如果人经历了不幸，然而周围的人却明显优于自己，那这个人就会在低落中感受到不平衡。这种心态上的不平衡比任何一种负面情绪都更能打击人。”

“……对不起，从孩子没了那一刻开始，我想我的心态就有点不正常了。而且你看呐萧重，你这么疼我，看到现在一定会为了我对上赵彻的，对不对？”

“……不要说了……”萧重紧紧的握着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的肉里去，“……不要说了，落落……”

雪落又喝了口啤酒，然后咳了两声。

“让我说完，萧重。你今天听我说完这些话，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听见我说什么了。”

“你说的北欧定居的确很吸引人，那个童话一般的王国，尖耳朵的精灵，古怪的矮人，巨蛇，死亡女神，主神奥丁……那些梦幻一般的幻想，那个喜欢幻想这些颜雪落，早就死了。”

雪落俯下身去，巴掌大的小脸深深的埋在掌心里。大概过了几秒钟或者更久，她抬起头望着屏幕另一端的萧重。

“你以为，在蔚家那样的环境，以一个私生女的身份长大的我，还会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雪落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还笑了一下，“如果有……大概也是十岁以前的时候了。”

萧重动不了，他全身都好像被麻痹了，从小腿上的血管蜿蜒到全身，一阵阵的僵硬。“你这些年……”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年，你疼爱的、呵护的、捧在手心里喜欢的颜雪落，都是我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演出来的。就像你对我隐瞒你x组织的身份，我也骗了你。你的落落，早就不是那么单纯天真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落落，他从小到大最疼爱的落落，永远坚定的望着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甜甜笑靥的落落，怎么会骗他……

萧重紧紧的咬着自己的舌头，让舌尖尖锐的痛才不至于当场就跳起来，把周围的一切毁灭殆尽。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的落落不会骗他，他的落落不会利用他，这一切一定是落落在开玩笑。

毁了萧氏企业的是赵彻，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但他越是这样告诉自己，就越发的觉得这话的苍白、拙劣和无力。就像一张横在他们之间薄薄的纸，纸背后就是狰狞的真相。只要轻轻一戳，这张纸就会很轻易的被戳破了，根本什么都隐瞒不了，连自己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萧重的声音难以想象的沙哑，带着喉咙撕裂一样的疼痛，“落落，为什么你非要让我知道？！”

“怎么说呢……”雪落幽幽的望向巨大的玻璃窗外，这里是酒店的二十七楼，掉下去粉身碎骨无疑。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不会知道，我也一直都不想让你知道。你喜欢天真黏人的颜雪落，我就是天真黏人的颜雪落。给你看一辈子的假象也无所谓……毕竟，我是真的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