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依旧是冥河,但如今的冥河,却不再如赵云决一人之时,多了一个女子,冥河之上也多了些许的欢乐。
赵云决依旧如常,摆渡着无数的灵魂。今天渡河的,曾经是乡野戏团的一个男子,男子热爱戏曲,戏曲就像是他的生命,而他又偏偏生的俊俏,索性便另辟蹊径,选择了花旦,以男儿身演绎无数的女子。
即便是到了忘川,他的脸上依旧是胭脂水粉。发丝全部收拢,包进了假发之中,或许是侵淫许久,就连那种细声细语都成了习惯。
船家…我生不逢时,家徒四壁,身上没有一两银子,您这般渡我过河,我便为您唱上一段以抵您这般辛苦劳作了,可以吗?最后三个字这人说的很轻,像是在等待撑船的赵云决回应一般。
让他上来吧,确是许久没有听过戏曲了,我的笛子想必你也听腻了…还未等赵云决点头,船舱之中便传来一个婉转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子走出了船舱。
戏子有些惊愕,他不知这船上竟然还有第二人,但依旧是没有上船,直到看到赵云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才上了船。
打扰了…
船慢慢离岸远去,戏子轻轻整理自己的戏服,像是为心爱之人梳妆打扮一般极为惊细。
船家,霸王别姬你可曾听过?戏子虽是男身,但那温柔的语音却是刻在了骨子里。
不曾听过,不妨便唱上这一曲吧…赵云决微微摇头,示意一旁的上官冥灵为戏子奏曲。
上官冥灵同样微笑,取出玉笛,戏子轻轻点头,水袖挥动向空中,水袖并不易运用得好。欠则暗淡无力,过则猛而无姿,只有理解了它,掌握了其中的规律,才能做到出神入化,让心绪与水袖一同飘飞。
显然,身为一名男子,他的力气不是女子可以比拟的,水袖在他的手中轻轻摇曳,似与他融为了一体。
而最为难得的是,霸王别姬本应是两人一唱一和,如今虽只有他一人,感情的宣泄却更加完美。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有些低沉的描述中,戏子的面前仿佛真的站着那个护她一世的霸王一样,他的眼神里,是盈满的神情。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戏曲继续进行着,他一个人,却仿佛唱出了战场的杀戮之气。或许只有赵云决知道,丹古宗,季家城,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险象环生?
好在这垓下之地,高冈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备得有酒,再与大王对饮几杯。
戏子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悲伤和痛苦,泪水盈满眼眶。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戏子上前几步,眼神有些痴了,伸出手来,伸向半空之中,像是抚摸着霸王的脸庞,可泪水却是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赵云决轻轻叹气,眼前这个男子,古典的身段却有着无比的曼妙,秋水似的眼神似要洞穿听众的心门,化骨的温柔隔着几个朝代咿呀一声,颠倒众生。说着别人的故事,逢场作戏,可他流的却是自己的眼泪。
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泪水随着旋转的腰身,在空中飘散。直至落幕,戏服飘摇,像极了盛开的花朵,双手做拔剑动作,在颈上一抹。
至此,霸王的爱妃自刎于他的剑下…
笛声也慢慢停了,这场景又像是激起了赵云决的回忆,让他本就空洞的心更加疼痛,他轻轻揉了揉额头,却是站了起来,递出一杯忘情水。
多谢船家了…戏子饮尽忘情水,身体伏在地上,直至消失。
唉,又是个可怜人啊…看着光影消失的地方,上官冥灵叹息道。
是啊,天道常常是如此…赵云决同样惋惜。
所以你选择了逆天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