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范增的死与刘信之间只是弱关联。
项羽不敢去面对亲信之人的死亡,便只能将其伪装成为了愤怒。
项伯看向项羽的目光充满悲伤,项伯的父亲与大兄死之时,项羽恨上了秦。项梁死,项羽恨上了秦军。如今范增的死,又让项羽恨上了刘信。
项羽便是在仇恨之中长大的。这种酣畅淋漓的仇恨成就了项羽目前的一切。可终究不是好受的。
人活着,总是需要一些信念的。
项羽重新帮范增盖上了被褥,询问项伯:“昨日你出营帐追亚父,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项伯道:“我出去追范先生,劝说他留下辅佐你。他虽未应承下来,对你的关心还是不曾缺少的。也不再反对你征召邯郸流民之事。范先生还想出了法子来调用这些流民,让你不必受天下人的苛责,准备明日来与你说,怎想到……”
项羽淡淡一笑道:“倒也不必遗憾,亚父的想法我大概也能猜到。待我拿下邯郸,再来为安葬亚父。”
项羽说罢,离开了范增的营帐后,重新戴上了头盔,跨上骏马。不久,整个楚营开始动作了起来,半个时辰,楚军列阵完毕。
邯郸在北,楚军在南。流民在中间,形成一个散兵带。
项羽骑在骏马之上,穿过散兵线,来到邯郸南城门下,亲自大声叫喊道:“武平侯刘信!今日之后,我们兄弟或许便没有再生者见面的可能了,快出来让寡人辨认清楚了你,这一次,寡人决不会再让你逃了!”
刘信的确在持盾兵的护卫下,监视城外楚军动向,看到项羽一人一骑来到南城门下,呼喊自己,为了城中士气考虑,刘信也被逼无奈走出盾牌,站在南城门前,与项羽再次见面。
比起项羽满面的愤怒不同,刘信则面带着春风和煦的微笑,朝城下喊道:“子羽,别来无恙否?”
项羽用长戟指向刘信道:“刘信!你们老刘家不是自诩仁义吗?现在我在邯郸城外劫持了两万流民。你可以打开城门接纳他们,也可以让他们饿死在城下。请君自决。”
项羽说罢,却是点了一名老者,一名妇女,一名孩子上前,呵斥他们往城门前走,三人不得不哭哭啼啼,忍耐着恐惧往邯郸城门前走。
刘信对手持弩机想要向流民射击的英布道:“将弩机给我。”
英布笑道:“君侯,这种恶臭之事便让俺英布来帮你解决了。你们在乎名声,英布不在乎。”
刘信叹息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邯郸流民皆因刘信受此困厄,信怎可再欺骗自己双手未染血污呢。”
看英布愣住,茫然不懂的样子,刘信淡淡一笑,从英布手里取了弩机,上了箭,但城下却有了动静。
那老者身子佝偻着,尚且维持着河北大汉的基本体型,用老弱洪钟的声音转身向流民喊道:“诸位华夏同胞,我等皆被楚人掳掠来,用来威胁武平侯!武平侯在!邯郸在!河北百姓便在!吾等绝不能让武平侯为难!”
老者快速的说完这些话,随即紧握双拳,朝项羽冲了过来,但他年老体衰,跑了几步,便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面对如此悲凉的场面,虽然春日,却有流民充作秋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这群温顺的流民,此时忽然仿佛被附体了一般,在别有用心的人鼓噪中,转身,冲向了楚军!
也终于让项羽知道何谓慷慨悲歌的燕赵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