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这床一会儿就要住进新的病人了。”

隔壁床慌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仓促收拾行李，背着病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对面床的家属们纷纷叹息，这种病一旦出院就等同于等死，可是谁也没办法挽回些什么。前脚刚腾出的病床，很快就有人来整理换新，下一秒就住进了新的病人。没过多久，胖护士又拿着一堆单子进了屋，催着好几家人赶紧缴费，第一个收到催缴单的就是哑父，胖护士知道他不识字，跟他说到，

“再不缴费，你们就只能搬出去了。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办法了。”

哑父拿着那张单子，心里凉了半截儿。胖护士刚走，小女孩就一脸担忧的问哑父，

“爸爸，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得回家了？”

哑父摸了摸干瘪的兜子，也不知要如何回答。病房里吵吵嚷嚷，哑父也被搅得心烦意乱，他让小女孩好好呆着，自己躲到了楼外的院子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脑袋里却想不出一个能快速赚钱的办法。

若想看透人性，若想悟透人生，没有比医院更好的地方了，哑父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有哭着进来，笑着出去的，有抬着进来的，有抬着出去的，有人哭求扭打，有人拥抱庆祝，有白事，有红事，有人生，有人死。哑父焦灼蹲在地上，太阳白炽，哑父眯着眼，挠着头发，心里甚至祈祷希望有人丢钱，又恰好能被他捡起，他望眼欲穿，直到救护车呜啦呜啦开了进来，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抬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哑父看见那人脑壳都露出了骨头，血呼啦一片，估计是没有生存的可能了。这是哑父看见的最惨烈的一个了，他身体被鬼神牵引一般忍不住上前，他就在手术室外远远等着，手术没进行多久医生就出来了，一开口，家属就哭晕在走廊，哭够了，家属靠着墙呆若木鸡。殡仪馆的人很快就来拉走了尸体，紧接着保险公司就来了人，确认死亡之后就让家属签字认领。哑父看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之后，听见家属在哪里嘀咕，

“他姨，人走都走了你就别计较了，好歹之前买了保险，现在人家公司也给赔了几十万，你就拿着这钱好好把娃带大，也是了却他一桩心愿不是吗？”

听完这番话，哑父的心被击了一下，穷途末路也还是迎来了一条小道，只是代价有些高昂，可是为了女儿，他还有什么不舍得交换的呢，哑父在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决定。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回病房，却不进门，只是隔着玻璃驻足很久，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哑父心里默默说了很多，然后决绝的走出了医院大楼，每一步都那么的坚定，不曾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