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到闺中,要守的规矩太多,就连张魁要来寻她说话,都要隔着屏风这般生疏。
“说是定下了,就在正月初四,花萼楼内,届时善财街上每家钱庄的大掌柜都要到场的。老大你夜要去的事儿呢,我也同他们支会过了,倒是没人敢有二话。”
冷溪从屏风后丢了个心穗刚给她烤好的芋头过去:“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到时候再叫上大石头和雷猴子他们几个块头大的跟我一道。只不过雷猴子他老子娘不好对付,又是正月里叫他出门,你可得想想法子了。”
“可别,雷猴子四月上就要成亲了,他娘好不容易给他说上这门亲事,许久不叫他出来跟我们混了。”张魁捧着芋头,只觉得烫手。
“从良了?”冷溪不禁一笑,“行吧那就不叫他了,就叫……叫阿七跟咱们去吧。只不过雷猴子是要娶哪家的姑娘,我怎的都还不知道?”
“前两天的事儿,就是咱们城北菜市口上卖豆腐的白家姑娘,”张魁没听到她说甚么,便知她是想不起来了,正要提醒,便听心穗在旁开了口:“便是先前收了二哥儿一枚玉佩,就闹着非二哥儿不嫁的那个豆腐西施了。”
“原来是她啊。”冷溪恍然大悟,难得听心穗敢吭个声儿,她便起了坏心思去逗她,“你这妮子,一碰到同我二哥有关的事儿就这般耳聪目明,啧啧,该不会,心里还惦记着吧?”
“奴婢哪里敢啊!”人家黄花闺女一个,哪里经得住这样直截了当的调戏,又羞又怕。
冷溪乐不可支地哈哈笑起来,今日心情甚好,耐心也好些,顺势把怀里的手炉往她吓得直打哆嗦的手里一塞:“我逗你玩呢,不过你年岁确实也不小了,我听张妈妈说,你老子着实不大成器,从冷府出去这几年就知道拿你每月的辛苦钱吃喝嫖赌,看来婚嫁这等大事上你是指望不上他了,我便做主让张妈妈替你先相看着,待遇上好的再来问你愿不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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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穗意外不已地抬起头看自家主子,她脸上确是一派真诚,绝不是为了打发她刻意安排。
她心中也早有过盘算,冷府父子四人虽都有了官职,但到底是行伍出身,规矩再多也多不过那些视繁文缛节为饮食命根的世家豪族,伺候起来不必费心讨好,更不用担心受委屈。
而且像冷溪这样的,一年到头回来羡鱼居住的日子屈指可数,主子不在的时候,她身为一等女使除了张妈妈外,便是这羡鱼居里最大的。
活儿少不说,还能使唤别的小女使,日子舒坦得跟外面地主家的小姐似的,便是哪天嫁出去了,也断然不会好过这般。
所以她当下便跪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冷溪磕了头,“姑娘,我不愿。”
“不愿甚么?”冷溪一时间没弄明白。
她照实说了。
这也是她这些年来头一次这般大胆地跟冷溪说话,看着她的脸色从茫然到惊愕,再到有些生气,最终却是饶有兴味地朝自己眯起了眼睛。
她的心一点点提到嗓子眼儿,说完话就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