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木不忘的背影没入黯然夜色,再也看不到之后,冷溪转身走回乾清殿中。
看着被挂在角落里冷成德的官服佩刀,大红妆花罗锻上,缠着金丝的绣线密密织就出的飞鱼纹路从双肩而下,在两袖和胸前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曾是他一生中,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是他为这万里山河,来过,奋斗过的印证。
冷溪走上去,远处的奇宝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吓得连忙大声制止:“小冷大人使不得,您的品阶还不足以穿着此服,奴婢这就为你找新的衣袍更换!”
“奇宝,让她穿吧。”本在喝药的官家此时抬起头,随和地摆了摆手,“就让她穿上吧,朕便能当做善华还在,也就更心安些。”
他已发话,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再有龃龉,奇宝旋即命人过去,帮着冷溪穿戴整齐。
冷成德身形魁梧高大,冷溪穿着他的衣裳难免会有些不合身,幸有手巧的宫人随即为她简单调整了一下,速度极快,又不会破坏衣服原有的样子。
腰带勒到最底,袖口也绑到最紧,绣春刀在手,她转身拜过内殿里那对皇家父女。
一弯腰,一挺背,在她的眼神中,众人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杀伐果断,刚毅勇武的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冷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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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刻,宋若手下一路叛军已然从西华门外杀至奉天门下,武英文华二殿也有亲军指挥使万迎、徐开二人死守。
“替我去找一个叫沈耻的侍卫,此人曾在重华宫公主殿前当值,功夫很好,可助我一臂之力。”冷溪站在乾清殿前,一面擦拭着手中宝刀,一面嘱咐身边跟来的小黄门。
那小黄门依言而去,她眼看刀身重又光亮,便用刀尖指向被堵住嘴跪在殿下多时的方琳琅:“将人带上来。”
长时间的哭泣将她脸上厚重的妆容哭得又花又脏,发髻也散了,一地都是摔碎的珠钗宝簪。
绣春刀狭长的刀影在她脸上一晃,她惶恐地闭了闭眼,却忽觉颈边一凉,再抬眼时,正好撞见冷溪凉飕飕的眼神。
“今有奸妃祸国,谋害天子,与奸贼宋若沆瀣一气,企图里应外合,篡我大乾江山,坏我山河正统!此刻,我便当着诸位的面,以此奸妃之血,慰我大乾列祖列宗之愤,祭我大乾永立不倒的战旗!”
她运足了内力开腔,本就比寻常女子要温厚的嗓音洪亮无比,锐利的刀锋亦随着回响在乾清宫院内的尾音落下。
但只一刹那,方琳琅的血染红长刀,她甚至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已经身首异处。
殿中众人就这么看着她的头颅从乾清殿前汉白玉的台阶上滚落下去,一路洒血,将那庄严而圣洁的白玷污。
众将士为此大大解了气,满腔热血都在这一刻被点燃,士气大盛。
冷溪收刀入鞘,心中却是一片空无的寂静。
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因为她非常清楚地知道,从这个女人的死开始,才是她真正开启复仇血路之时。
宋若,秦世忠,还有那些多多少少参与过,想要将她全家拖入地狱的,她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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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冷大人,沈侍卫到了!”
被打开了一条缝的乾清宫宫门外,赫然走进来的正是与冷溪好久不见的沈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