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宝附逆反王,处以斩首之刑,李尚简以权谋私,毒害朝廷命官,夫妇俩皆赐自尽,同时褫夺其妻诰命册封,阖族上下不论年龄,正月过后,一律流放西洲玄武垣,家产仆从尽数罚没充公。”
李尚简此人,一辈子能装会演,端的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可到头来从宰相府中抬出的金山银山,竟也不逊于他儿子。
要说他唯一可取的地方,便是这一辈子贪尽享尽,却也从未起过谋反之心。在秦世忠如日中天之时,也未曾与之同流合污,还默默庇护了不少能臣贤士,让他们免遭阉党迫害。
从他书房中搜查出来的字画之中,最有意思的,就是一他本人的一幅墨宝。
上书:“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虽说这幅字已经被搁置在角落里吃灰数年,但仍被镶得规规整整,想来也曾被谁当做自省之言日日看,夜夜想的。
只可惜人活一世依旧是人,谁也逃不过私心二字。
不过后来这幅字,还是被宋念收入了乾清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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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那么多时间留给冷溪和宋念为其感慨,正月过后,为废相制而设内阁之事,朝廷上下吵得不可开交。
毕竟这么大一件事,在许多老臣看来,无疑是宋念这个新皇帝一时兴起的突发奇想,太年轻,太天真。
然经由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一干年轻有为的臣子,却一致认为此法可行,并将李尚简之前在相位上干出来的那堆破事儿翻出来举例。
冷溪终日在朝堂上听他们从李斯论到曹操杨国忠,又从杨国忠说到秦桧胡惟庸,另一派也拿出其他名垂青史的贤相反击。
两派人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连冷溪在后头都听得发晕心烦,更别说已经被遗忘在御座上的宋念了。
当他们实在争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便又会想起还坐在上面的天子,转过头来,非要他拿个决断。
他倒是想拿决断,想把这事儿给拍板了,可只要他一开口,那起子食古不化的老臣定要拿祖宗家法施压,凭空给他扣一顶背祖叛宗的不孝大帽。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瞧着我年轻,人事不熟,又无寸功于社稷,自然在改制革新这样的事上没有话语权了。”宋念倒是耐心很好,未曾因此坐立不安,抓耳挠腮,“这事儿啊,急不来。”
“设内阁还是其次,眼下的当务之急,应是国库那九百六十七万两的亏空。”冷溪低头盘算着,“不然要这么一年一年的亏下去,别说了招架不住三灾八难,就连官员的俸禄,将士的军饷迟早都是要发不出去的。”
“这么大个窟窿,绝对与之前跟秦三混在一起的那群纨绔子弟,还有那些勋爵人家脱不了关系,李承宝就是个例儿。”这倒是宋念最近最十拿九稳的事了,“我的旨意已经下去了,三个月之内那些欠了国库银子的人家自己想办法把窟窿给我填上,要不然夺爵还是抄家,他们就自己猜吧。”
他们这一年多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军权基本收拢在手里了,又除了李尚简这根刺儿,他曾经因利而聚的朋党也就此一哄而散,成了一盘散沙,宋念的顾忌也便越发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