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冷溪就着在张家用过了晚饭,夜里才在红袖的陪伴下,回了冷家。
次日她又拎着东西,上门去看了心穗,去的时候刚好遇见她在前前后后为年下张罗着,忙得不亦乐乎,便只是略坐坐就走了。
在回到冷府之后,她也开始操办起过两天的年下席面,只是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独剩下她一个人的庭院里,再怎么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都难免冷清。
下人们都很识趣地避开了那些惹人伤心的话题,每个人在她面前的时候都尽量笑得喜气洋洋,背对她的时候又忍不住为她,为这个家的遭遇摇头叹息。
这两天夜里,她也总是会彻夜彻夜地难以安眠,避开所有人,独自来到空空荡荡的正堂里坐上一宿。
直到第二天清晨,红袖找到她时,才发现她一个人披着条薄毯,缩在宽大却硬邦邦的紫檀木椅上,眼眶红红地睡着了。
然而当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她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若无其事地如常而活。
*
这种细微的情绪变化,除了平日离她最近的红袖能够察觉,也便只有宋念才能看出来了。
大朝会的前一天,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切基本都是准备就绪,好容易能停下来喘口气的宋念立马就从宫中溜进了冷府。
一进门,他从已经被装饰一新的门庭院落,看到了屋檐下正在给下人们发年终赏钱的冷溪。
她身上那身浅碧色的遍地折枝牡丹暗纹银绣缎裙袄,与倾髻上簪着的那支银凤挂珠钗,给她原就天生英媚浓艳的眉目平添了几分娴静,虽是不失身份体面,但多多少少还是素淡了些。
此时满打满算也才出了冷焕的重孝,府上再如何装点,都还是要先紧着孝礼,让这个本就冷冷清清的新年更多了几分空寂。
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檐下太师椅上的样子,也莫名让他心里发酸。
于是在用过晚饭之后,他便主动提议道:“要不等出了你二哥的孝期之后,你就搬进来住到坤宁宫里来吧,左右那时候也该是立后大典了。”
“不用。”冷溪头也不抬地剥着橘子,“正月过后,我就搬进来。”
“……啊?甚么?”宋念傻了。
她这时才撩起眼皮,“怎么,不欢迎?”
宋念连忙摇头:“不是,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里太冷了。”冷溪淡淡地笑了笑,把剥好的橘子放进他嘴里,“我也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守着回忆过日子吧?早些离开和晚些离开,有区别么?”
“那我这些天便让人替你将坤宁宫收拾出来。”宋念的话到这里明显还没有说完,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她主动说出来。
她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甚么,咬了咬嘴唇没好气地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这种事你也要我一个姑娘家主动来说?!快点儿,自己说。”
“那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宋念试探性地朝她挪近了几分。
冷溪没有正面回答:“怎么样你得先说出来啊。”
“那我说了?”
“快点儿,别废话。”
“真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