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的几天里,冷溪并没有闲工夫去和谁见面,她正忙着安排了冷家的人。
这些人中许多都是在冷家做了大半辈子的,家生子的院子也都快住满了,乍一听闻冷溪要在正月后散了整个家的仆役,一个个竟是都闹起了舍不得来。
这一来二去,几乎每天都有婆子管事甚么的哭到了冷溪跟前,道他们都是从前冷成德刚刚立府的时候就跟着的了,成家生子一辈子都在这里了,与这个在华都来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宅邸早就有了感情,这般骤然要他们离去,无疑不是将他们从自己的家里赶出去。
直把冷溪的一颗心哭软,便又将满府的人叫到羡鱼居里来,叫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留下的依然留下,想走的她也不拦着还会替他们烧了身契,再给一笔遣散银子。
可纵使如此,最终选择离开的人也不过零星几个,泰半的人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和这座府邸永恒不灭的回忆作伴终老。
回头当冷溪向红袖提起要带她一块入宫的时候,她的反应也让她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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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说她女大不中留本来依旧是个玩笑话,谁能想到一语成谶。”冷溪又是惋惜又是替红袖感到欣慰和高兴地说,“那人是我家前院林管事的儿子,人我瞧过了,生得还算周正,听我家老张头说,他们父子俩都是个大方厚道,开朗豁达的性子,想来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在挑选新进宫的贡缎的玉昭这时候也回头莞尔,“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成全了他们也好。”
“是啊,”冷溪深吸了一口气,又释然地呼了出来,“两边年纪也都不小了,红袖家里没人,我便让我家张妈妈替她做主安排婚嫁之事了。”
这时她又转头看向旁边还是不怎么说话的云容,试探性地道,“不过说起来,云容也到年纪了,也该是时候替她也打算起来了吧?”
云容闻言,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抬起头看了看冷溪,却又很快垂下眼眸:“我家公主都还未出降,我身为奴婢怎好撇下她自己先出去?而且,我早已下定决心,此生不嫁人的。”
“云容何时这样想的,我怎么都不知道?”玉昭讶异地转过身。
但下一刻,她和冷溪仿佛都察觉到了甚么,深怕触及了某些谁都碰不得的伤心禁忌,只能像往常一样,赶紧换了个话题,虽然可能会显得突兀又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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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云容将玉昭挑好的料子送去尚功局的空隙,她和冷溪坐在敞开的殿门内,看着满天簌簌而下的雪花,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究竟何时才能走出来。”
“等到她自己愿意跟咱们哭上一场,或者主动敞开心扉,说给咱们听的时候吧。”冷溪淡淡地拍了拍她的手,虽然是笑着,可眉宇间的哀寂却是抹都抹不掉的。
夜来冷溪陪着玉昭用过晚饭,又坐下来用了些茶点,说了会儿子话,直到宋念让锦荣从乾清宫中来请,她们这才想起来时辰已经不早。
临走前,玉昭忽的又将她叫住,在她转身的时候猝然将她抱住:“真好,像这样天天能见到姐姐,和姐姐说话的日子真好。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的,对吧?”
“傻丫头。”冷溪轻轻抚了抚她垂在腰后的长发,顺着她的话温声笑道,“一定会一直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