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一步步,缓慢而坚定,不过十几步后,便站在了大门之前。
一只巨大的,生满了蠕动的触须的,有着也不知道多少根手指的手从血雾的深处伸了出来——那只手就好像是被剥了皮一样的,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可以看到每一根青筋的蠕动,让人觉得丑陋不堪。
那只手向着他伸了过去,他抬起头,看着那只巨大的手,而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缓缓摊开,分明还隔着一些距离,却使得如同山峦一样的大手再也落不下来——他的手臂微微向后一扯,那条大手顿时便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牵扯一样的,竟然以大门为界,被硬生生地扯断。
伸出了大门的手臂爆碎为漫天的血雾,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就被玄阴之气全部压下,门后啧传来了一声声愤怒至极的咆哮。
他左手向着身后一召。
夜照河山倏然盘旋而起,灯光大作,落入了他的左手之中。
他的右手向前一招。
一道沛然清气又从大门后深沉的血雾之中呼啸而出,将那片血雾搅得如同被风暴撕碎的云层一样,落入了他的手中。
无数的神兵追随着那口剑从血雾的更深处冲了出来,它们没有落在他的身边,而是向着万魔血狱外的世界冲了出去。
姚阡陌看着那一道道呼啸着划过天空的神兵残影,也不由得神情微怔。
就算这样,还惦记着要给世人一些礼物吗?
那些神兵上都沾染上了一些气息,姚阡陌看得出来,那些气息与他应该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也不像是万魔血狱的血雾之气那样足以让人的心智发狂——那是一些很平和的气息,只不过都已经衰微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会消散。
那些气息将那一口口神兵作为了自己寄居的场所,或者说,那些神兵捕捉了这些气息,将它们封存在了自己的体内,如果它们的主人有着足够的机缘和悟性的话,也许能够在这些气息消失之前领悟其中的真意。
这些气息毫无疑问是他在门后世界发现的,所以他才以那口剑率领百兵开道,冲入大门之后,在杀伤大门之后存在的同时,将这些气息返还给门外的世界。
这些气息的存在是否意味着,在某个久远的时代之前,门后的世界其实不是如今的模样,要不然,怎么会存在着与门后世界的血雾之气截然不同的气息?
姚阡陌突然觉得有些寒意。
也许,门后的世界,就和典籍之中所记载的妖族的故乡一样,都是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所侵蚀了,才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那门后世界原本的居民呢,他们去了何处?是羽族吗?还是说,羽族认为是外来者的人类就是门后世界的原住民?
姚阡陌摇了摇头,不对。
典籍之中记载,妖族被称为山客,人类被称为海客,他们一族跨越某座大山而来,一族则跨海而来。妖族那座山叫做神殒山,但是人族那片海到底是什么海却没有记载。而此地,则与山和海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也许,门后的世界,真的是羽族原本的世界——那这样一来的话,在羽族之前,神州的居民又是谁呢?
在姚阡陌的思维已经飘飞了出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一手提着那盏夜照河山,一手提着那口清气浩然之剑,踏入了门后的世界,身影已然完全被血雾所吞没。
只有无数愤怒的咆哮从血雾深处传来,在显示着那个男人给门后世界带来了怎样的恐惧。
一缕缕阴气开始缓慢地纠缠凝结,就像是编麻绳一样的,一缕缠绕着一缕,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堵阴气所凝聚而成的墙壁,化为了新的大门,封锁住了那破碎的门框。
就在阴气将破碎的大门再度封堵起来的瞬间,整座大门骤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无数声怒吼响起,阴气的大门如同海面一样起伏不定,甚至有一个巨大的拳头砸穿了阴气的大门,只不过下一刻,那拳头便被拖回了门后的世界,阴气则自动将大门修补完毕。
听着那无尽凄厉的哀嚎,看着震颤不休,不断出现裂纹,又不断自我修补的阴气大门,姚阡陌猛地一拨琴弦,长吟起了那首那个人曾经自作的一首诗:
“世事纷扰落尘寰,苦乐生死存一线。
碧血丹心一炉药,我为苍生解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