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

看她的神色，他自然知道她又想起了在灵界的事，心底不由得轻轻喟叹。

那也是他此生遭遇的最惨烈的战斗，大战毁灭一方天地，殃及亿万生灵。

可是，若不是某些人逼迫太甚，怎会如此！

“不管怎样，本帝欠你一条命。”

帝无意耳朵微微动了动，心里轻叹道。

表面上，却是一言不发，始终静静坐着。

帝无意手轻轻一招，便凭空拿了一个灰黄的酒葫芦，仿佛自空气中取来一般随意自然。

正是先前在猿族那里取的猴儿酒。

那修长洁白的手指再轻轻一捻，陌灵眉都没有看清楚，他手中便多了一个透明的酒樽，却是泛着微微的冰蓝色。

他拧开葫芦嘴，姿势闲懒地往樽中倾倒酒液，一线翠绿的液体徐徐注入樽中，微微泛着波光。

那樽酒，在素手的映衬下，摇曳着一抹极美的碧影，更有幽幽清香。

他一双眸子空灵澄澈，仿佛什么都没看，自顾自将樽酒一饮而尽。

只是小呆一直在陌灵眉怀里蹭来蹭去，柔软温暖的触感始终连绵不绝，好在他已经习惯倒也能忍受。

接下来，不管陌灵眉和小呆做什么，他都始终目不斜视，兀自饮酒，偶尔吃一粒玛瑙般的火珠下酒。

偶尔抬头看一眼万里无埃的澄清玉宇，以及那轮泛着金黄的圆月。

这妖物突然沉默下去，开始诡异地饮酒，陌灵眉犹豫了片刻，最终却是什么都没问。

小呆欢快地摇着那一蓬尾巴，两眼泛出光彩，在她怀里悄悄问道：“他在喝什么东西？”

泛着灵光，香气四溢呢。

陌灵眉含着浅笑，同它咬耳朵。

帝无意面无表情，默默关闭了同小呆的心神联系，却又很想知道他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纠结一番之后，他终是不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陌灵眉也在悄悄打探帝无意的举动何意，却见他不知何时抛弃了先前的酒樽。

他躺了下去，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握着酒葫芦，直接拿葫芦来喝，潇洒自在。

绿色酒液淋漓而下，将他身前白衣微微沾湿了一片。

他却毫不在意，依旧是一饮而尽，喝完便随手将酒葫芦扔开，一举一动皆是翩然洒脱，率性恣肆。

草地上渐渐便落了一地的葫芦，足有七八十个之多，陌灵眉暗暗咋舌。

酒香也是渐渐浓郁，勾的人食指大动，直欲沉醉此间。

月色清明静美，此时已月至中天，一时间青之领域中寂静得只有酒液流淌和葫芦落地的声音。

陌灵眉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别喝完了，我也要！”

帝无意神情未见丝毫变动，也没说话，一个酒葫芦却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朝她飞了过来。

陌灵眉接下，打开之后，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来，尚未入口香气已是醉人，真不愧是猴儿酒。

她想了想之后，也没用酒杯，如他一般，直接就着葫芦喝了。

“你喝酒是做什么？”

本来不指望会有回答，却是听到简短懒散的两个字：“御寒。”

陌灵眉有些无语，这般的喝法是为了御寒？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他明显不想解释太多，仍然静静地喝着酒，神情散漫悠闲，仿佛先前眸底的那一抹悒郁只是她的错觉。

小呆忽然如流星一般飞窜了过来，漫步在帝无意的身体上，最终坐在他胸口处，竟然是毫无惧意。

帝无意平躺着，微微低眸看它一下，又无所谓地抬手，继续喝他的酒。

小呆伸出两只爪子，捧住了酒葫芦，拼命往下扒。

仿佛是阻拦他继续喝下去，又仿佛是只想分一口酒。

陌灵眉赶忙起身要拉开小呆，心里暗道，你在做什么，小心他弄死你噢！

“呼……”

可帝无意并未动手，只是朝它长长地哈了一口气。

呼啸的气流有些许温热，夹杂着浓郁的酒气，完全将小白淹没在其中。

它颤颤地松了爪子，摇了摇脑袋，已有些恍惚了。

一双滚圆的大眼睛被熏得泪汪汪的，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陌灵眉刚刚迈步，便见它身子一晃，栽倒在他胸口了。

竟然被直接熏醉了……

帝无意眼底流露出罕见的笑意，唇角亦是微微上挑，腾出枕在脑后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那娇小的猫身，任它沉睡。

他已经喝了不下一百葫芦的酒，却并未有丝毫醉态。

一双眼眸在月光下纯澈幽邃如深湖般，眼底沉淀着莫名的情绪，无人看得懂。

陌灵眉靠近了几步之后，忽而闻到了一阵袅袅的幽香，正是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

这香气极清冷，游离于酒香之外，越来越浓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在了他身上，只见他指间拈着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

下一刻，帝无意轻轻弹指，那瓣花飘然落在他身旁三尺左右。

然后，他拔掉酒塞，优雅地将灵酒浇在了花瓣上。

一举一动极其自然，却又满是刻意，充满目的。

即便几乎从来没理解过他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陌灵眉还是再一次疑惑起来。

接触到酒的花瓣，骤然释放出了一阵极其馥郁的香气，而后如一粒种子一般，在草地上生出了一个小小的尖芽儿。

陌灵眉顿时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嫩芽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成长，感觉周围的天地灵气在迅速朝这里涌动。

她甚至能看清楚每一根枝条是如何伸展，每一个花苞是如何孕育，每一朵花如何悄然绽放。

数息之后，方才那片小小的花瓣，长成了一棵飘落雪色花朵的高树。

月色清漪，花影妖娆。

陌灵眉转眸微带疑惑地看向帝无意，希望能有个解释。

“这种花，叫月暖如梵音，只在月下生长，你可以叫它月梵。”

看着那纷纷飘落的洁白花瓣，他声音缥缈空灵，神情无悲无喜。

空气中满是月梵花那清冷而霸道的幽香，陌灵眉不知他要这花何用，只好点点头。

整棵花树似乎也在吸纳月光，有盈盈月色流转，可能也是他独特的修炼之法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