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恒醒的向来早。
她只歇息了约三个时辰不到,约莫卯时就起了身。门窗外有簌簌雪落,她推开门,迎面便是带着凛冽寒风的鹅毛雪絮。
天此刻还没有大亮,远方隐隐能看见鱼肚似的白,倒是一点也不显得灰暗阴沉。
风寒刺骨,没把御寒衣物太当回事的佩剑少女在松下站了一会,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噤。天气确实冷得不像话,哪怕自恃身体素质过人,她也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袖子里灌入,像是绵密的小针一般扎人。
这种浑身汗毛倒立,不自觉手脚瑟缩佝偻一团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起了昨日和被褥一起被送来的御寒衣物。
左恒转身,朝院子迈了两步,又收回了脚。冷就冷吧,大不了多动动,穿着厚重的衣物,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其实玉衡派的御寒衣物也并算不厚,只是里面夹了两小层棉絮,之所以能起到御寒的作用,全赖在衣服上施过的,让原本普通寻常的棉布变得密不透风的小小法术。
但左恒就是有些说不上来的芥蒂,总认为凡事都要靠自己来才好。她身上穿的是秋衣,冷是有些冷,但她觉得还没有到会因此感染风寒的程度。
她裸露在外的手指被风刺得有些发红,但还是坚持握着好似怎么也捂不热的冷硬剑柄,在纷飞大雪之中练了一会剑,算是完成了日常的功课。
山路本就难行,左恒住的也格外偏远。以至于等她踩着有小半人高的厚厚积雪,踩着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到达大殿前的两仪场时,距离规定到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小会。
雪也几乎停了,只偶尔有一些小片飞絮不知被风从何处吹来。
面容如中年掌门一般肃然的黑衣青年嘴唇抿得紧,瞧着便是生人莫近软硬不吃的模样,正是先前俊俏道士听到过的负责课业和考校的师弟显明。
他见左恒来迟一步,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平静将这些外门弟子应该做的课业布置了下去,然后才冲她点了点头,问道:“名字?”
腰悬宝剑的少女老老实实回答道:“左恒。”
黑衣青年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扫帚递给她,“远山径的雪清理干净。”
左恒接过扫帚,问了一句,“远山径在哪?”
“从两仪场到弟子房,皆是远山径,扫完之后,扫帚放回广场便可。”青年回答她。
然后,黑衣青年看向除了白袍小少爷之外皆换上御寒衣物的众人,继续先前未完的话题,“术法不是这么轻易便能学到的,在正式拜入本门之前,只有完成每日的课业,我才会一点点教与你们。”
“门派不留无用之人,要是实在受不了这份委屈,大可找显真送你下山。”后一句话,他明显是对手上空空如也的白翊说的。
左恒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他脚边有块还算方整的布料,显然是用来擦洗什么的。
她猜测在她来之前发生过一些争执。想想引发争执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白翊先前就表现的那样心高气傲,来头也不小,一看就知道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落差也是正常。
让明显是少爷打扮的人干下人才做的事情,确实有些强人所然。
但是不干就要滚下山。左恒抓着扫帚立在一旁,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其它人也都没有动静,视线都集中在和黑衣青年对峙的矮小身影上。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
抹额上镶着璎珞宝石的小少爷抿了抿唇,骑虎难下,在僵持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了退让——是退让,不是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