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休战的寂静里,周超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很多天没有来这里,居然让他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
随着清亮的“符先生来了”的报告声,符准走了进来。
“来了。”周超淡淡的点头,示意随便坐。
符准向前一步,复命道:“在见魏霄之前,您让周丙将军去动员百姓,募集军士民夫,周丙将军已经完成任务了。”
“啊!”周超一声低呼,是有这事,魏霄的一番话让他把这事忘了,“有多少人。”
“三万余人吧。”符准恭敬道。
“这么多……”周超一时有些惊讶,“里面有多少民夫。”
符准略顿了顿,“将军,现在军士和民夫,已经没有区别了。”
周超默然。
“冯检和剑格,差不多手底下也就这么多人,可能还要少些,这三万人,也算是补上他们离开的空了。”
面对符准的安慰,周超连连苦笑,人数补上了能怎么样,素质差太多了。
“城内有多少百姓。”周超问道。
符准早有准备,“十三万余,这次募集这四万人,已经到了极限了……”
周超捏了捏眉间,极为烦躁困苦,符准似是没看见般,继续道:“刚刚我出去走了走,很多人都问我,援兵什么时候来……”
周超捏眉的动作一缓,眯着眼睛看向了符准,眼神里满是审视,“符先生有话直说。”
符准斟酌了一下用词,鼓起勇气道:“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弃城撤走。”
“绝无可能。”周超先大声否定了符准的想法,然后才道:“再者说,我们能撤到哪里去,带着十三万百姓一起撤吗?”
“太湖。”符准连忙道:“我们可以顺着太湖撤走,剑格和冯检就准备这么走的,他们有船。至于撤到哪里去,吴郡肯定不行,哪里是端木恂待了十数年的地方,虽然这半年被数次清洗,但保不准有多少心思反乱的人,咱们要去就去无锡,我算了,差不多三天人就能全都撤走,如果吴宗明天援兵修整一日,那么我们只要再撑两天,就能把人全都撤走。”
符准这个想法似是有一阵了,“而且如果我们打着保卫百姓撤离的名义,剑格和冯检一定会留下,这样我们手里就有九万人了,虽然有不少刚刚募集的什么都不懂的人,但想来为了掩护亲眷,他们会不遗余力的……”
周超思考良久,“百姓们不愿走的,我无法逼他们,又无法告诉他们没有援兵……”
“我们可以把魏霄带来的消息放出去。”符准早有应对,“只是说去无锡暂避。”
周超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若是百姓肯自愿迁移,那自然是好的,只是……”
符准清楚的知道周超的顾虑在哪,拱手躬身道:“周将军,令家主之所以想让将军死守吴兴,是因为您这样做,对府上最有利。”
周超点了点头,符准若是把“死守”换成在“死在”就更贴切了。
“所以您只要能做出比死守吴兴对家里更有利的事,令家主一定不会怪你弃城而走。”
周超诧异道:“什么事。”
符准道:“府上原本有多少私兵,我不清楚,但想来不会太多,因为您带到吴兴来的人,算上仆从打手也勉强就能凑出来五千人,可现在您手里是有六万人呐,是经过了十余天激战,对将军认可的六万人啊。”
周超一呆,豁然开朗。
符准是给他留面子了,他的私兵说是五千人实际上只有三千来人,周家建康老宅的人更少,仆从打手不过一千余人,两个地方加起来才五千左右,这就是周家的自保力量,建康的绝大多数家族都是如此。
周超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有多大的本钱,虽然这六万人中大多是普通百姓,但这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百姓,比绝大部分郡兵都要强,若是能把这六万带走,周超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一定会超过族长候选人的堂兄,虽然他无意去竞争族长,但大长老的位置还是向往的……
见周超意动了,符准趁热打铁,“魏霄说,在嘉兴一带还有不少流民,由他的小妹组织了一些武林中人和健壮农民护送北上逃难,将军若是有余力,可以去帮帮他们,虽有些麻烦,但若是能和组织起来的护卫们并肩作战,想来他们也会心念这将军的……”
符准说的很诱人,周超被诱惑了一瞬后回过神道:“这个就先放一放吧,爹死娘家人,个人管个人,我们自己这边都不一定能理顺明白,就不要去招惹事情了。”
“好。”符准目的达到了,说的也干脆,立刻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剑格和冯检了,请他们多留两日,还请将军立刻向家里修书,求帮忙协调无锡那边,咱们说话怕是没用。”
姜且与剑格冯检坐在屋顶,符准刚刚离开,他说的事情让二人既感到意外,又无法拒绝。
衣衫响动的声音,姜且给刚刚跃上来的魏霄腾出来了个地方。
“符准跟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就在屋外,都听到了。”魏霄轻咳一声道,“守城三天,有信心么。”
姜且撇了撇嘴,他认为魏霄是在说风凉话,“信息传完了,你怎么还不走,荆姑娘还在城外呢。”
“正准备来向你们告辞的时候,听到了这个事嘛。”魏霄耸肩道:“我们也有两三万流民,不如一起。”
“做梦呢吧。”姜且鄙视道:“吴宗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人运走的,一定会派人阻拦,嘿,我觉得我们连一天都撑不住。”
魏霄沉吟片刻,“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除非十多万东南军傻了,只知道奔着城墙使劲,要不然我是真不想不出办法。”姜且沮丧道:“那符准想一出是一出,以为我们能走,百姓就能走,这怎么可能一样,我们寻个半夜,很可能在吴宗反应不及的时候就跑掉了,百姓可不一样,拖拖拉拉的……”
魏霄身子后仰,躺在了屋顶上,看着阴沉无月的天空,突然道:“若是下雨了,吴宗是不是就不好阻拦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另外三人转看向他,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