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云哥儿早被陈姨娘又是哭又是骂的收拾了一顿,这时候也不敢说实话,怯生生地看着宋氏,无论她怎么问,也只说很好。
再看周遭一圈下人,都是姨娘们用惯了的,无论怎样都是问不出好歹的。宋氏顿时就被泼了一身冷水,一腔热血顿时降到冰点。
她来得太晚了。
两个姨娘在段秀才院里一通大闹,到底让宋氏和段秀才消停下来。
一方面是段秀才吃了教训,再不敢胡乱糊弄姨娘,另一方面,是两个姨娘罕见地下了辣手,把几个陪读的小子打了个半死赶回了老家。
可姨娘们到底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宋氏咬死了就是不辞退段秀才,就连郑姨娘下午打扮一新去找云老爷,也没见着。说是宋氏狠心弄了个年轻娇媚的丫头给云员外送了过去,老爷子一连好几天都流连忘返。
郑姨娘连云员外的面都见不着,更别提要云老爷出面给两个庶子换启蒙先生了。
云初夏逼得没法子,便去院子里找二婶李氏出面。
李氏虽喜欢她,却也只是闺阁里长大的妇道人家,于科举一道没什么见识,想来想去,只能委婉地提醒她去街上的书房找找。
书坊里卖得最多,卖得最好的东西,就是历年科举真题及开蒙时候要用的东西,其中不乏有各大书院和才子亲手注释过的版本,拿来照本宣科,恐怕都比段秀才讲的东西强过百倍。
云初夏猛地一拍脑袋,就趁着墨夫子上课之前,赶紧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
“你要找名师注解的开蒙篇做什么?”
墨夫子一听云初夏问这个问题,两道浓眉就皱了起来。
莫非是嫌弃他教得不好,想要自己另寻名师?
前几天来府里教书的时候也听到点风声,说隔壁院子里的段秀才被人闹了一场,差点掉了半条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云初夏听见墨夫子语气不悦,便笑着把早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展示了出来:
“夫子莫生气,常言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弟子想着,师父讲得虽好,却毕竟只有几个时辰,其余剩下的时间可不就是空着?所以啊,弟子就想着能不能在平时就把课业背熟了。”
“只是弟子觉得,与其死记硬背,不如先把意思弄懂了,这样不就是事半功倍么,师父也能省点功夫来教下面的。”
墨夫子虽然学识上比段秀才好不了多少,品格上却比段秀才高出老大一截,起码不会放人自己出去玩,差点把人弄到池塘里去。云初夏和他相处起来,也一向是带了几分尊重和亲近的。
只是这种填鸭式的教学,对于已经半大的云初夏而言,却有些困难了。
要是能到书坊里买到名师注解的开蒙书本,不仅是对两个庶子,对她也是大有裨益的。
问题就在于,她不知道哪本书最好,而至今还在科场上奋斗的墨夫子就是最佳询问对象。
不料云初夏无心一语,却正巧刺中了墨夫子脆弱的自尊心。
墨夫子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你连走都还不会,又怎么想着要跑了?今天把书背上一百遍,再来问我!”
他连考几十年都还没考上,问什么名师注释,这不是在戳他的心肝吗!
云初夏只好苦着脸,结结实实地背上了一百遍,最后连那个字在哪一页,怎么写都快记住了。
墨夫子听她背得滚瓜烂熟,前面考校的地方也还是倒背如流,黑着的脸才有了转晴的迹象。
“你且待在府里不要走动,我明天给你拿几本书过来。”
……
第二天一早,墨夫子果然早早就等在了小房间里,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桌子上捆得严严实实的一大摞书本。
那摞书用牛皮纸包着,看不清封面上什么名字。
“行了,这些都是我师父以前叫我看的。我的书上批注太多太杂,你怕是看不清。我昨儿去书坊逛了一下,发现又有新一版出来了,就给你拿过来了。”
墨夫子顿了顿,冰块一样的脸上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欣慰。
这些东西往往都是男孩儿在要,鲜少有女子主动要看的。
只因女子不必科考,所以大多数人家只是让女儿认几个字就完了,像云初夏这种主动提出的少之又少,不是立志做个才女,就是心里有大志向的。
作为教书育人的夫子,自家学生要上进,他高兴都来不及,之前只是脑子转不过弯来而已。
“既然要这些书,那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看完,看完之后,再给我写上一篇读后感。”
云初夏迫不及待地拆开包书的牛皮纸,便看见一本本崭新的书叠放在一起,散发出墨水的清香,不禁露出灿烂的微笑。
“弟子就知道,师父心里还是想弟子好好学的!”
墨夫子听着她娇柔如春莺婉转的声音,忽然就老脸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不得不说,墨夫子带回来的书本,真是帮了云初夏老大的忙,两个姨娘看到她把书拿过来的时候,眼泪都要下来了。
云初夏就这样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回来温书写字外加给两个小包子启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