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沐父能寻找到一个技艺高超的真大师,为她毫无损伤地取出灵骨,她也不会同意的。
取出灵骨后,她就成了一个普通人,在这个鬼妖遍地的世界,普通人类的力量何其弱小?
看完原身的生平,沐言更坚定了不能被人夺走灵骨的决心。
见女儿忽然反悔,沐父急了:“我苦求大师半个月,他才肯无偿出手为你取骨,你这孩子,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太不懂事儿了!”
沐言冷静地反问:“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师见过的苦事多了,若是每次都出手相助……这话您自己信吗?”
她直视沐父,平静道:“我不想拿命去赌。”
她几句话下来,原本神色焦虑的沐父,竟是有些愣住了。
女儿平静的声音中有一股子坚定,叫他情不自禁他顺着话往下想,很快就察觉了古怪。
是啊,这世上每天都有受苦的人,为什么高人偏偏被他们打动了呢?
他原本就是糊涂性格,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骗,这么一想,瞬间就没那么信任那位高人了,态度犹豫起来:“可这个机会难得,你那块玉裂了一道,已经快撑不住了。”
沐言隔着衣服摸摸胸口的玉石:“还有一年时间,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总比外人值得信任。”
沐父沉沉叹气,眉头皱得很紧:“怪我,都怪我没本事,没学会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没赚到钱给你请来有本事的天师……”
沐言摇头,轻声安慰他:“传承早在太爷爷那代就断绝了,不是您的错。”
沐父仍在懊恼,一会儿说不去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沐言也不担心,任他纠结,自己低着头按了几下手机。
沐父就是个墙头草,她摆明态度坚持不去,沐父总会妥协的。
然而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车窗被人敲响了。
是个鼻孔朝天长的小道士,等他们一摇下车窗,就不耐烦道:“你们在这待着干嘛呢?到了还不进去,不知道我师父很忙吗?哪有空等你们?”
沐父对玄门中人有着天然的敬畏,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就——”
沐言强硬地打断沐父的话,对小道士淡淡道:“孟大师事务繁忙,我们家的事,实在不敢浪费大师时间,先告辞了。”
小道士脸上高傲的表情还未褪去,又掺杂了惊愕,一时间很是滑稽:“等等,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师父可是再三强调一定要让他把人带过去的。
沐言理也不理他,边打上车窗边叫司机开车离开。
“稍等!”
孟鹤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相比一惊一乍的小徒弟,他脸上的表情要平静的多,还算客气地问:“沐先生,这是怎么了?我见你诚心恳求才答应帮令公子解难,推了几个邀约,好不容易排开时间,你为何要毁约?我虽待人平和,却也不愿任人随意呼喝。”
不管到底有几分真功夫,光看外表,孟鹤洋的形象简直不能更符合普通人眼中的天师,仙风道骨、威仪有度,简直就是正派人士的模板,看着就叫人心生信服。
这么一口不敬的锅扣下来,沐父登时就又慌了:“大、大师,我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沐言却眼也不眨,轻松将锅扣了回去:“大师实在是多想了,您这种境界的大师慈悲济世,想必免费帮人,也必定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和家父思来想去,自觉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占大师便宜,大师还是尽快去忙自己的事吧,实在打扰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
她不仅会说,还能说的膈应死孟鹤洋。
孟鹤洋被她噎得十几秒没能说出话,平静的面色也起了一丝波澜:“小友,你年纪轻轻,脾气却已这般桀骜,往后的路途,怕是要多比别人走些弯路。”
沐言懒洋洋的:“哦,不劳费心,我还年轻,多走弯路,就当人生体验了。”
孟鹤洋:“……”
他干脆不和沐言说话了,转而对沐父沉声道:“沐先生,约定不是儿戏,我今日很不容易才得了空,请你不要胡闹,快带这位小友随我去坛前!”
沐父心里其实还在犹豫到底取不取,但沐言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他总不可能打女儿的脸,只要硬着头皮推拒:“大师,我们不取了……”
孟鹤洋微微一笑:“沐先生,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胡闹,不然耽误了最佳时机,想再开坛就要三月后了。在这三月中,令公子的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沐父再好糊弄,这时候也品出不对了,这个孟大师怎么隐隐有种今天不取出他女儿骨头不罢休的架势?
他颤抖着嘴唇,迷茫又恐惧:“孟大师,我、我们真的不……”
顶着孟鹤洋隐含威胁的目光,沐言倒是丝毫不慌,甚至还安慰地拍了拍沐父的肩。
她施施然道:“大师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迫两个普通人吗?您放心,我已经和人打过招呼,半小时后我没有给人发去特定的话,就会有人立刻报警。”
她这话一出,孟鹤洋温和的假面硬生生裂开了一条缝,脸色开始发绿。
玄门设立有专门维持秩序的裁决所,玄门中人要是肆意作乱,就会被裁决所盯上,必要时还会带走审讯、惩罚,相当于人类社会中法院警局监狱三体合一的存在。
要是被裁决所盯上,孟鹤洋才是真的要倒霉了。
这事儿闹得越大,沐言就越安全。
该担心的,是孟鹤洋才对。
孟鹤洋在裁决所有案底,所以比起旁人,他会更不敢轻举妄动。
说起来,孟鹤洋这人也是时运不济,他第一次想把原身练成鬼婴,打的可是全为自己驱使的主意,只是计划不幸失败,他也因此引起了裁决所的注意,不得不安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