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张长生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心说,我这小板凳都坐好了,你们竟然还不揭竿而起?
夹着阴阳铲,哼着口水歌,张长生走半道突然被一个小伙子拉住:“十四哥。”
这小伙子常年劳作,肌肉结实小麦肤色,面相忠厚方正,张长生赶丧事交到的朋友,也是丧夫,叫大麦,因为全身的褐色麦皮。
这丧夫,就是捞阴门行当里给死人抬馆执幡的。
“十四哥,你赶紧来瞧瞧吧,黄大娘昨儿老了,今天入土找我们抬棺材,那棺材沉得不像话,二十个年轻壮汉怎么抬都纹丝不动,我们老大说是有未完心愿,想请你拿拿主意。”
说起来,京城里捞阴门的行内人,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傻十四”?
天天拿着铲子在各个丧葬场子讨活干,捞阴门的人都听说过武闱开科死的大部分人,全是这傻十四给缝好的,这得多孤煞的人,才能那么能活?
这样一个六亲缘薄的煞星,如今京城里赶丧事的遇到点什么邪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这小结巴叫过去镇镇场子。
张长生被大麦拽着,走街串巷来到一座四合院,里面哀乐聒噪,灵棚白布飘飘。
看院子的规模也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是这丧事却办的跟富户不相上下。
金丝老木棺材,大得能躺进去俩人,黄白交织的花圈和送葬纸人,把胡同里外完全站门,一眼看过去跟花博会似的,这么大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的娘娘死了呢。
张长生跟着大麦,蹚着来吊丧的亲戚走过去,立马看见那放在轴木上的大棺材,几个丧夫壮汉急得抓耳挠腮,另外还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瘦杆子,印堂窄得跟被门夹过似的,眼睛肿得像鸡屁股,正趴在地上哀嚎痛苦。
“我滴娘啊!——你走得那么早——孩儿可没有娘了!”
这是主家?主家,就是尸体的家人,张长生看着他哭丧的虚伪劲儿,一看就知道是演的。
“儿子没出息!——一辈子没让你过好日子!——到死了也只能给您草草操办!——您老可千万别生气!——逢年过节我,我一定给你多烧纸钱,哎哎~哎哎哎~~”
这大丧音拉的,这大嗓门嚎的,声音洪亮又富有技巧,悲哀中透着婉转,凄楚中夹杂不舍,简直是哭丧典范,孝子之王,周围人看见他嚎成这样,纷纷投过去赞许目光。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丧葬礼仪,爹娘没了,儿女不但要哭,还要哭得大声,哭得肝肠寸断,你声音越大,你就越是孝顺,哪怕老人生前你把她当菩萨供着,人死了你要是哭不出声,那可就坏事了,这是大大的不孝。
规矩到底是规矩,这位“孝子”哭得也太恶心人了,张长生走到身前,咣当一声!把阴阳铲砸在棺板上,惊得周围亲戚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