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世塘戏院里曾经被他给过贪欲银,还被狠狠教训了的跑堂伙计,陈六。
嘶,奇怪了,虽说他这几天没去戏院看戏,但是死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可能瞒下来。
他想起上一次见陈六,他已经有改邪归正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却躺在冰冷的炕上。
不管了,反正陈六跟他非亲非故,一具死人也算是生意,他倒不是关心陈六,只是好奇他的死因,看来只有皮影戏才能看明白。
说起来,尸体的皮影戏他看得真不少,任何人躺在冷炕上他都能泰然自若,尸体生前各有各的未完事,有的是哭诉这辈子没活够的,有的想赶紧了却残生的,还有的被喂了药,甚至于活活饿死,殴打致亡……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森罗万象。
冷炕前的桌案摆着三株清香,铜盆里烧着纸钱,三清铃随手摇了几下。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穿戴防护服,清洗消毒……
新的敛尸庄再也不是个牛马窝棚,他早在布局时就做了精密规划,后世盖房要用的东西他都提前弄好了,除了电线管道暂时还没条件投入使用,其他的设施也都可以立刻使用。
先说水管,他在屋顶做了个木桶水池,即便每天需要用人力往上加水,可是使用便捷度却直线上升,一打开木头做的水龙头,就能有清水使用,要是到了夏季,还能把水晒热了洗热水澡。
再说排污管道和沉淀池,甭管你是皇亲贵胄还是小老百姓,在如厕问题上谁也别嫌弃谁,新铺子的洗手台下延伸出污水管直通沉淀池,还有个用砖房搭建的简单卫生间,污水流入沉淀池,等攒够了,就找城外的粪夫来整桶拉走,干净又卫生。
要说也不用太讲究,但张长生怎么说也是现代人,房子虽说不是自己的,可生活是啊,他有条件了,当然要做一个热爱生活的精致二皮匠!
等三炷香安稳燃尽,他已经把防护服穿好,戴了手套开始动手缝补尸体。
今天这具尸体是个熟人,缝起来怪奇妙的,他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因为常年跑堂打扫送货,身体倒是还匀称结实,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
张长生在他身上检查了很多地方,身体没有刺伤砍伤,骨头脊椎也无断裂弯曲,浑身的血液也在,他摸到两个太阳穴时,手感略微奇怪,用万物通视眼一看,两鬓穴位被外力击穿,虽然表面看起完好,脑子却已经成了浆糊。
哎,这可有趣了,能用内力击穿脑骨,可不是一般人啊。
他给这跑堂伙计陈六做了个假脑花放进去。
修补好受损的脑骨,稍微敛容把脏衣服脱下来,穿好寿衣。
待一切完毕,敛尸卷映现,皮影戏开锣,他看到了陈六卑微普通,苦难坎坷的一生。
陈六出生于京畿白定乡附近的村子,亲爹是个镖师,早在他还没出生前就死在押镖路上,他娘生下他后,也因为产褥热,感染了细菌一命呜呼,只剩下一个奶奶拉扯他长大。
父母双亡,孤亲慈育,家境贫寒,这三个标签加起来,怎么说也得年少开蒙,十年寒窗苦读,一举夺得状元郎,然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出将入相。
这开挂的人生确实美好,但是这只属于主角,陈六跟同村其他孩子一样,没有金手指,生长于贫贱苦寒,成年了就在乡亲的介绍下,在京城找一份下九流职业。
他本来还有的上进心,随着奶奶的亡故也不复存在,祖母死了后,他跟着同村的狐朋狗友鬼混,吃喝玩乐,把钱花光了,就打起兄弟的主意了……
这件事已经说过,暂时不提,张长生快速略过许多无聊的记忆,来到他出事时的当天。
几天前,戏院高朋满座,戏楼上的角儿却迟迟没出来,伙计陈六感觉好奇,就跑到戏楼后面的妆奁室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