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奉着玉佛,走得极慢,明月这一跪一起便堪堪能够跟上,始终与之保持十丈左右的距离。
身着太子妃的正装,周身服饰繁复沉重,每一次下跪再站起,明月便要承受极大的酸楚与辛苦,可她脚下坚定,一跪一叩头都用足了虔诚。
一拜,拜父母,愿他们聚于上天,永不分离;
二拜,拜江山,愿万岁太平,生民安居;
三拜,拜师父,愿他余生无忧,骨肉团圆;
四拜,拜……
拜天地,愿将往事涤清,明月与他,两不相欠。
九十九步,明月额头已经红肿,双腿也酸涩到行不得,眼见着就要跟不上,大师于此时便恰好停下,转身以玉佛面对明月。
明月看着玉佛那慈悲的面容,却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慑,双腿一软便跌在地上。
汩汩的血从双腿间流出,浸透了厚重的冬衣,在灰白的地面上淌出了黑红的蜿蜒脉络来,明月面色惨白,望着那玉佛说不出话。
咸山王妃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明月,大喊“来人”,且怒斥大师,“许国上下皆知太子妃身怀有孕,你竟让她三跪九叩,如此百步,你分明就是要谋害皇室血脉,来人,与我拿下这妖僧。”
百姓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暗中却还支着耳朵想听个明白。
随从之人正要上前拿住大师,大师却缓缓开口了,“阿弥陀佛,邪祟已除,太子妃的心意足够,太子如今大安了。”
明月紧咬着下唇,一张脸惨白,抬手让众人退下,良久才颤声道,“大师的意思是要一命换一命么?”
大师摇头,“非也。太子妃要贫僧除祟,贫僧便除祟,如今邪祟除去,太子自然无难。”
“你的意思是,这邪祟本是我腹中的孩儿?”明月捂住腹部,看着那一地的血,眼前有些晕眩。
咸山王妃见机便扶稳了她,对大师道,“钦天台分明说邪祟附身于殿下,关太子妃腹中的小殿下何事?”
“近身沾染,太子带着邪祟之气也不奇怪。”大师走到明月面前,将玉佛放稳在地,自己席地打坐,闭眼道,“成人生气厚重,邪祟不容易攀附,但胎儿却容易招致孽障,这祸国的邪祟,自始至终便是寄居在太子妃腹中,如今邪祟已除,阿弥陀佛,善哉。”
那玉佛落地,仿佛活了一样,眉目都有了神采。明月身下的那一滩血水像是受到牵引,尽数流向那玉佛,不过眨眼间功夫,地上便干干净净无半点血迹,那玉佛则更加碧绿。这果真像是除祟。
众人本来半信半疑,一见这神迹便都信了十成,认为邪祟果然是太子妃腹中的胎儿,且如今已被大师收服。众人不住叩头,连声道,“佛法无边,天佑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