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说李其姝寻她说话。
李其姝依旧是仪态从容,神姿昳丽的模样,正亲自烹茶,看着哈欠连天进来的阿皎,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困~”阿皎困倦时,声音便软软糯糯,格外粘人。
“是昨日玩得太晚了吧。”李其姝执起铜杓为她分茶,话锋一转,“听闻昨日,你收到了一盏琉璃灯?”
哈欠连天的阿皎栽了下去。
“谁说……”阿皎起身,看见身后的兰泽偷偷扁着嘴,便知道是谁说的了,转口道,“是啊,路边小摊上买的。”
李其姝摇了摇头,放下铜杓,道:“你当我是兰泽这么好诓?那琉璃灯光华灿烂,非是宫中不能得,寻常匠人便是有这般的原料,也未必有这般的手艺。若我没猜错,是冠军侯送的?”
阿皎知道她一副玲珑心肠,只觉得瞒了也无用,握着茶碗沿,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你对我说,希望我答允你一件事,可你思来想去却始终不曾说出来。”李其姝看见淡淡茶烟里阿皎洁白如明月的容颜,如春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漾起一丝不明的波光,“阿皎,你可是希望,若有朝一日我能扳倒王姌,与中宫齐肩之时,能够退一步?”
非是她自视过高,她虽未见过那位坐拥四海的帝王,却已经将他的喜恶、寡情、自傲、多疑、深谋都了解得透彻,而以温姬的算计,长公主的安排,她通向未央宫的是一条青云直上之路。
长公主的心愿,是由她替代已经年长色衰的卫皇后,成为长公主府的新靠山,而这仅仅是温姬的第一步。
她自己心知肚明,而阿皎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必早便知道温姬不一般,才会想着另设医馆,为自己谋一步撤离的退路。
阿皎抬起眼来,看着李其姝。她举杯的时候,莲青色的广袖水一般滑落下去,有一种流水落花般的意态从容。
阿皎浅浅饮了一口茶,“其姝,温主事没有教过你么?即便再聪明,也不要流于表面。”
“那她没有点醒过你么?不要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其姝悠悠道,“你这人,总是藏着,什么也不说,便是同我明说了又怎么样?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请求的事情,我还有不答应的么?”
“我不愿挟恩于你。”阿皎道,“何况如今这布局……非是我要伤你心,其姝,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又岂是你我之间约定便能作数的?”
李其姝搁下茶盏,瞧着她,忽而一笑,“温姬还说襄王有意,神女无梦,我却瞧着并非如此呐。霍去病位同三公,功封列侯,又潇洒年少,他的心思便是我也能瞧出来,而你心中便无半分意动?”
阿皎微微出神。
意动?
是在哪一瞬?
前尘历历,纵马大漠,游历边塞,她扪心自问,并非是不曾意动过。
“你若要问我……”阿皎恍然一笑,“他曾疑我,囚我,也曾护我,救我。我与他曾经纵马大漠,游历边塞,曾经生死一线,福祸相依,曾经立约许诺,不离不弃,其姝,你若要问我,我只能说,如何不曾动过心?”
她如何能说,不曾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