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推至她面前,“有人托我将此物转交于你。”
李其姝的眼中先是掠过一丝喜色,随后那喜色却是顿住,她看着那个锦盒,却问阿皎,带着五分犹疑,五分笃定,“你都知道了?”
阿皎微微勾起唇角,“知道了。”
李其姝的手在锦盒上微微收紧,从容不迫的神色终于被慌乱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而她竭力不让这恐慌泄露出来,“你知道多少?”
“不多也不少。”阿皎道,“譬如为何你的病至今都不曾好,譬如那夜里闹人的猫,譬如……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李其姝心中无限的恐慌如雾般蔓延开来之后,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镇定。
好似狂风骤雨之中,那株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
她缓缓地打开手边的锦盒,里面搁着一支雕工精致,触手温润的双珠玳瑁簪,还有一方帛书。
阿皎终于正色,“其姝,这句话我只问一遍,你对赵破奴,可是真心?”
李其姝抬起眼来看她,“这话我也只答一遍,是。”
阿皎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这般笃定的神色。
“何时开始的?”
何时开始的?
李其姝也不知道。
是那日纷乱的桃花林,还是她整好妆容去见他的那一次?
还是初见的那个冬夜,她的一颗心就遗落在他的身上?
“我也不知。”她淡淡地道。
她的心何时遗落的,她也不知。
去见他第一次,就会想见他第二次。
赵破奴是个年轻而磊落的男子,虽然贵为君侯,但是却没有长安城中那些贵族公子的浮浪习气,他笑起来爽朗明净,像是他的家乡,九原郡秋后带着麦香的阳光。
她看他,如同一座山岳,一座数次为她遮去风雨的山岳,比宣室殿之中的陛下还要伟岸和高大。
而他看她,如同她是世间最值得捧在手心的珍宝。
她知道他倾心于自己,因为当她温柔注视他的时候,他的耳尖就会微微地发红,随后他就会别过头去,但是说了不过半句话,他便会忍不住再转过头来看她。
她知道不该如此,却偏偏遏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坚定而自律,却不曾想过自己也会迷失。
她一边告诫自己不可泥足深陷,却又一边放纵自己沉沦得更深。
直到那一日。她与赵破奴相约去城外踏青,但是在出门之时,她听见了乐馆中隔着数重梨花传来的一声琴。
她的步履一顿。
那是兄长的琴音,她一听便知。兄长的琴音高蹈出尘,清华脱俗,一如其人。
但是他如今,却拖着残败的身子。
本来满心欢喜与雀跃的她,突然心中一冷。
遭受无妄之灾的兄长与早慧的弟弟,含恨而终的父母,复仇的路就在面前,而她却背身而去。
她捂着脸,在那一树梨花之后,低低地哭了出来。
那一夜开始下雨,雨淅淅沥沥打着梨花,如同她那颗迅速衰败下去的心。
她睡去的时候脸上犹带着泪痕,睡到夜半,却突然察觉到有人叹息着,轻轻抚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