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偃和阿皎连忙行礼,口称陛下千秋无期。
“免礼吧。”天子的脸色也并不好看,问陈偃,“你母亲如何了?”
陈偃道:“母亲已经醒转。”
天子的脸色终于松了些许,“那便好,也不枉你将太常搅得人仰马翻。”他的目光瞟到阿皎,还有她身边的药箱,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是你?”
阿皎不想刘彻还记得自己,应声道:“是。”
“没想到还是个医女。”天子细细打量了她几眼,问道,“长公主的病是你医治的?”
阿皎颔首道:“是,长公主是面色晦滞、昏不知人、喉中痰鸣、舌苔白腻,是痰厥之症,如今浓痰已出,应无大碍。”
长公主的痰厥是因气机郁滞,气不行津,津聚为痰,致痰浊蒙蔽心神所致。她方才点喉间天突穴,便是令长公主喉间气通,浓痰活动,喉痒咳嗽之后便能自己将浓痰咳出。
陈偃便道:“看来偃不曾说错,太常的太医便是一帮废物,还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
天子斥道:“胡言!”
陈偃便不说话了。
阿皎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出声道:“其实太医所言不无道理。”
陈偃眉目一凝,“你这是何意?你不是说母亲无碍了么?”
阿皎认真道:“痰厥的确无碍了,只是恕民女直言,长公主殿下脉率无序,脉形散乱,是神气涣散,命不久矣之兆。”
陈偃同天子俱是面上凛然,陈偃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即便又上来揪住阿皎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厉声道:“你胡言!是不是太常买通了你叫你说这些鬼话!什么神气涣散,命不久矣,都是狗屁!屁话!通通都给我咽回去!”
太常的太医们跪在一边,有苦说不出。
阿皎被他提着,语气却平静道:“我知道昭平君一时之间不能听信,但昭平君与长公主殿下是母子,长公主殿下缠绵病榻已久,昭平君心中应当有数。”
阿皎说着,也竟有几分不忍。
亲人的命数声声字字由别人下了定论,哪里还有比这更叫人痛苦的呢?
“陈偃!不许胡闹!”
天子厉声发话,陈偃眼中无神地松开了阿皎的衣领,口中却仍是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阿皎伸手整了整被他弄乱的领口,听见天子沉声道:“下去吧。”
她应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
天子在庭中站了许久,才进了屋。
屋内的隆虑长公主刚刚醒转,看着精神颇为不错,见天子徐徐入内,便要下榻,被他上前几步拦住了,“阿姐不必多礼。”
手里握着的手腕极细,干枯得像一株干涸的树,让一向心思冷定的他都不自觉漫上一股荒凉的悲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