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军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了,本来满心期待霍去病回来看见一个泪光盈盈的阿皎,谁知此女竟准备收拾行囊一路轰轰烈烈地追去漠北了。
“你也不必心急,她迟早还得回来问我们行军路线,不如一边对弈一边相候。”东方朔将茶盏放下,手边放着的赫然正是方才终军收拾好了的棋具。他拈起一枚黑子敲了敲棋枰,“将我刚刚苦心劝好的小师侄拐走了,这一局该是谁赢,你总得有点数吧。”
终军摇头,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笑,“太中大夫,你这般暗示,是否是太明显了些?”
二人撩起衣摆,坐在在廊下便执子对弈,终军落下一子,“霍去病对阿皎小娘子的心意昭如日月,坚若金石,我可不忍见我好友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东方朔似是一哂,意味深长地道,“孤独终老这四字,未必应验在他身上。”
小阿皎啊小阿皎,师伯的话你不听,日后的日子,师伯可未必能帮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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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凉如水,弯弯一勾月下,尽是广袤黄土。
阿皎牵着小红马,在夜色里小红马一双眼睛湿润而温和,她拍了拍小红马的头,小红马也依恋地蹭过来。
此处地势颇高,阿皎抬眼看去,连日来只顾赶路,不曾好好观察过身边风物,如今一看,尽是边塞风貌。
恍若隔世。
她心中却并无什么感怀过去的心思,也不觉得疲累,而是心中有隐隐的兴奋。
她离霍去病越来越近了。
此次陛下以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为主帅,各率骑兵五万深入漠北,更配属步兵数十万用来运送辎重,和战马十四万补充骑兵。这样的阵势,可谓是倾国之力了。
她想起那日匆匆折返时,廊下东方朔和终军一局尚未终了,抬起头来看着她,面上皆是笑意,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东方朔拿出一片木牍给她,“前线抓了匈奴侦骑,匈奴单于已然东去,陛下命霍去病军改出代地,倒是给了你喘口气的时间。”
按照陛下最初设想,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自定襄出塞,直击匈奴单于,而大将军卫青率军自代地出塞,攻打匈奴左贤王部,然而前线的消息一来,陛下立刻便命二人互换进攻方向。
她记得东方朔意味深长地道:“陛下这是要冠军侯建立不世之功啊。”
大汉历经文景之治,休养生息,民力丰足,给了陛下这次几乎是倾国之力出战的信心和决心,他将荡平单于的重任交给了霍去病,无疑是希冀他建立名动千秋的不世之功。
阿皎心里的霍去病无所不能,理所当然地道:“霍去病年少敢勇,从无败绩,陛下当然用得放心。”
只是这样说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想起平阳长公主的寿宴上,满席的显贵高门,以陛下刻薄寡恩,猜忌多疑的性子,即便是卫氏再谦恭谨慎,也终究是在心里埋下了隐隐的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