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他到底也是累了。
阿皎呆坐在榻上,目光死死地盯在锦被上,锦被面上绣着榴花,那是种颜色鲜丽的花,盛放在五月的枝头。她感觉到他的身影远去了,屋内空空的只有她一个人,眼眶中的泪终究是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砸在那盛放的榴花上,迅速地洇开累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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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一连数日,阿皎都没有见过霍去病。
阿皎第二日便问起许硕,霍去病去哪里了。
许硕仿佛不知道二人的情形,依旧是笑得和气,说君侯带着霍光出城去了,想是手头有军务,过几日便回来了。
他半点口风都不露,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皎怅然一笑,知道霍去病是有意避开自己了。
许硕见阿皎的神色,又添了一句,不论君侯在与不在,想是都希望娘子保重自身的。
阿皎在屋中等了他五日,他也不曾回来。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兰泽端来镜台为她梳妆,她看见铜镜之中映出的容颜,下颌尖尖,形影清瘦。
那眉眼淡淡的,好似是失却了从前那般飞扬的神采,如同被囚入笼中的鸟,即便是翅羽仍在,到底是失了光泽。
她恍然惊醒,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的。
这曾经是她最为惧怕的生活,惧怕于倾心霍去病之后,会在这高门之中,逐渐委顿。
她才察觉到,那个畏惧被抛弃的自己,一点一点,固态重生。
这大半年来过得实在是太舒心了,霍去病对她听之任之,无微不至,她熏熏然地,忘了登高跌重的道理。
有朝一日,若是霍去病抽身而去,她便会自云端跌下来。
其实霍去病说的不错,她的确是不信他的,她只信自己,不信他。
这样的她,真的能够与霍去病长相厮守么?
即便是此番二人摒弃前嫌了,后面数十载的风风雨雨,又真的能携手经历么?
她看着兰泽的巧手为她梳起鬟髻,微微笑了一下,“兰泽,你将我们的东西去清点清点,想来也并不很多,或许还要重新去采买一些。”
兰泽欲为她簪发的手一松,手里握着的木槿花长簪便落了下去,砸在地衣上,有闷然的响。
“娘子……”兰泽自镜中回望她,“我们是要走么?去哪里?医馆?”
“先回医馆。”阿皎轻声道,“再寻落脚的地方。”
“为何?”
“你难道看不出我同霍去病生了龃龉么?他不想见我,我在这里再住下去,心也要一点点灰败死去了。”阿皎捡起那支长簪,“花开花落,人聚人散,本就是无法更改的事,他所希望我改变的,我想了五日,终于想通了,我改不了,我在医馆中再住五日,等等他,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若是他不来,那我便走了。”
兰泽骇然,“娘子!好好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啊!”
“是他生我的气,又不告诉我自己去了哪里,自己跑出去生闷气了。”阿皎立起来,拍了拍兰泽的肩,“泥人还有几分土性,若是许孚这般对你,你气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