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皇后喝了这么多碗苦的汤药,想了这么多求子的方子,甚至连巫女的话都深信不疑,又如何能想到,这一切都来自于枕边人呢?”
陈偃听着温姬一句一句的话,沉默良久。
陛下的确是英明的君主,威加四海,雄才大略,可同时,他亦是多疑猜忌,刻薄寡恩。
昔日助他青云直上之人,转瞬便被他抛在了身下。
“姑母彼时金尊玉贵,身后更有窦太皇太后和祖母作为靠山,能以九千万寻医求子,便真的无人查出她无子的真相?”
若姑母真的无子,那他翻到的那一幅帛书,是否便不是……
有侍女入内添茶,二人截住了话。温姬起身,坐回下首的坐茵上,“太常被陛下牢牢捏在手里,那麝香珠气味淡淡,平日里翁主也并不随身佩戴,而是悬于帐中,因此见过的人并不多。直到有一日,翁主因卫子夫与陛下大闹一场后回堂邑侯府,在路上救起了一个濒死的女子。”温姬的瞳孔微微一缩,不知昔日的遇见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彼时陛下无子,朝野中难免加以议论,卫子夫铤而走险,断了陛下赐予的汤药,生下了一个女儿。虽是个女儿,却是极好地平息了朝野中对于陛下无子的议论,又不至于动摇陛下的帝位,陛下便对卫子夫和这个长女,格外爱重。可是无人知道,陛下的第一个女儿,并不是卫长公主。”
陈偃心中犹如巨石骤然落下,差一点便忍不住要立起来,“难道说,姑母昔日产女,是真的?姑母产下过一个女儿?”
他曾经在母亲逝世之前的呓语之中听见过一字半句,如“那个孩子”或是“阿娇”一类的话,断断续续,不成整句,本来他也并未当做一回事,直至此次在藏书阁中翻出那一张帛书。
温姬饮了一口茶汤,脑中稍一回想,便是惊心动魄的当年,不由得感慨道:“隆虑长公主殿下,倒是的确守口如瓶。”
陈偃握着茶盏,丝毫感觉不到那透过漆盏传递到自己掌心的滚烫,只是听着温姬的声音,絮絮的似是外面飘飞的雪。
“翁主因卫子夫,与陛下屡生龃龉,因陛下将她封为夫人,一怒之下便回了堂邑侯府,回府路上,捡到了一个濒死的女子,那个女子身形娇小,身上穿的并非是汉人的衣衫,身上还都是血痕,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不知翁主是如何想的,一定便要将她救回去。”
陈偃眉心一动,“此女……便是楚服?”
温姬沉沉地点了头。
“不错,正是那位教唆皇后行巫蛊之事,被腰斩的,巫女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