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乱糟糟的,一会是那“申虎”与阿兄对视温情脉脉的场景,一会是黑夜中那闪烁着暴虐与欲望的恶心眼神,一会是那在风中摇曳不止的一灯如豆,卿音捂住了头,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将膝上的衣衫全部打湿。
为何同样是身处黑暗,阿兄就能得到那“申虎”?
而他呢,却被拖拽着往黑暗中越陷越深。
他又做错了什么?
为何让他经历那样的事?
若是上天真的要拯救,为何她拯救的人不是他?
既是不救他,为何又要他重生呢?
卿音想不明白,前世的一幕幕却在心中频频闪现。
他的父亲是母亲大人明媒正娶的侧夫,同母亲大人的正夫云阿父分庭抗礼了没几年,云阿父便含恨长逝。
他那时才刚记事,云阿父逝世后,父亲大人被扶了正,他才逐渐开始跟云阿父唯一的儿子,他的嫡兄卿云见面、接触。
阿兄生的漂亮,他很是喜欢,只是阿兄性子清冷,自小便是如此,他想着法子跟阿兄亲近,阿兄却依然如故。
即使如此,比起他人,阿兄待他也是不同的,至少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
因着与云阿父处处比较,没了云阿父,父亲大人便将目光落在了他与阿兄身上。
但凡阿兄学的,会的,父亲大人都要逼着他去学,去会。
他天生就不如阿兄聪慧,一篇文章阿兄看过两遍就能倒背如流,他却要挑灯背上一夜才能在第二日母亲大人考查时同阿兄一般流利背出。
之于阿兄只有想学不想学,之于他却是学会学不会。
他却不能学不会。
一旦被父亲大人发现他比不上阿兄,轻则被训斥,重则还要体罚。
所幸阿兄不想学的居多,他多熬熬夜学的就能比阿兄好些。
阿兄想学的,他被父亲大人拿着戒尺后面监督着也勉强能与阿兄平起平坐。
而且,阿兄也不爱出风头,不争强好胜。
他其实也不喜欢,只是父亲大人喜欢。
在府里处事,父亲大人要求他处处要比阿兄好,出了府门,则要求他看着阿兄行事,可与阿兄并肩,但绝不能逾越。
年岁渐长,他跟阿兄在宴席中越来越有名气,后来便成了人尽皆知的“琴音”二公子。
认真来说,阿兄要比他更有名气些。
可,他并不嫉妒阿兄。
阿兄过得到底如何,他很清楚。
那样的生活,只是看一会儿便让他无法忍受。
没了云阿父,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公,母亲大人待阿兄不冷不热,外祖家又远在千里,过年也只能一人待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常年伴着青灯古佛,打坐念经,一年到头都是这样过去的。
出府门也多是进寺庙为云阿父祈福,到了宴席上完成母亲大人的任务便不再多说一个字多行一步路。
不是没有人不愿跟阿兄来往,只是阿兄不愿。
他一面为阿兄难过,一面又觉得这样挺好,阿兄本来就淡漠,要是对谁另眼相待,他一定会嫉妒的。
可,阿兄并未对那个人另眼相待,他却还是嫉妒了,有生第一次嫉妒起了阿兄。
明明他才是与她见的最多的那个人,他才是真心爱慕她的。
可她的眼中却只有阿兄。
他该退出的,可心不由自己。
满京都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少女了,出身将门,家世傲人,又品性纯良,没有一点纨绔子女的习气。
不论是哪一方面都符合父亲大人为他定的妻主要求。
察觉自己欢喜上她时,他心中十分雀跃,父亲大人不会阻拦,他肯定能如愿以偿嫁给自己欢喜的人。
他不顾一切表白了心意,她却直言告诉他,她只欢喜阿兄,不日便会到府中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