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先生,要如何磨砺心学?”
沐清做梦也没有想到,关于这个问题,她哥居然上下嘴唇轻轻一碰,脱口扔出,“存天理,去人欲”六个大字,掷地有声,再一次让人瞠目结舌。
臧贤顿时对着沐清轻轻摇头,用口型儿传递道: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你说这位先生怎么不干脆和你一样,直接把大家的头发剃掉算了,一了百了多干净!”
沐清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多年前她和她哥在竹林里一起割掉的大“尾巴”,为何如今又被伯安捡回来了?难道是她当初理解错了?
阳明先生环顾四周学生脸上的各色表情,展露出他极好的语言天赋,
“此天理便是人心,在你明知是大错,却忍不住想要去做的时候,纵使能瞒天过海,可终究瞒不过你自己的内心,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便是如此的道理。”
“朱先生讲的去人欲,也并不是让人抛弃正常的爱好情志,而是让你把那些恶的念头及时遏制。”
“止恶,亦不是让人枯坐参禅,有些佛教徒担心父子连累他,便毅然决然离开父子,担心妻子连累他,就索性抛弃妻子,而儒家圣学讲究要对父子君臣夫妻仁爱有加,此道并不是要做给谁看,而是每个人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儿,说到底心学就是你的责任和使命,也是这天地之间运行不止的正气。
“如此存天理,去人欲,去除自己年轻时的心浮气躁,不让自己的良知被蒙蔽,成为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则心学或有可得!”
黄衫青年似乎茅塞顿开,满脸掩不住的激荡神色,沐清此刻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伯安和当年还真是大不相同了,三言两语,剥丝抽茧,看来他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心里想要追求的东西。”
沐清原本只想远远的看看她哥,没想到今天还能被伯安讲的课吸引了去,可惜她的屁股刚刚坐稳,打算多在这儿流连忘返一会儿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月白色身影,正猝不及防得离他和臧贤越来越近……
钟逸尘也曾想过去皇宫大内找阿暖,思来想去,还是弃了这个念头。
他始终觉得猫崽子不会住在那里,断定伯安讲课的时候,臭崽子一定会忍不住来看她哥,所以早就找了个地方暗中寻觅。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世子爷发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陌生身影,虽看上去比臭崽子的个子高些,可谁知道那个鬼丫头会使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的身份?
世子爷一颗心空悬在那儿,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绑回去,整个人的眼神儿全注目在不远处暗灰色的背影上,根本没留意角落里有只“猫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全无声息……
臧贤听这先生讲课,倒也没觉得十分难耐,只是他惯于对世间所谓的人间正气嗤之以鼻,正想回头找到沐清,挪到她那儿问问,
“疯子生的孩子该如何尽孝道,如何存天理?”
谁知竟发现角落里早没了人影儿?
还没等他心里大吃一惊,朗朗乾坤下的清明学堂,变成了罩在臧贤脑袋上的黑暗世界,
“天理何在?我臧贤最近可是没干过任何亏心事!”
没等臧贤破口大骂,身后人不知点了他的什么穴位,让他整个舌根发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四周的学生惊慌一片,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自家先生看到眼前这一幕,居然连课也不打算讲了,直接伙同那位清贵公子一起,扛着人塞进马车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