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萧牧云一人在内,灯火通明,静谧无声,甚至看着让人有些不安。黎轻言被带进来后,那些士兵便退了下去,他这次却没有行礼,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而在他对面,萧牧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指尖把玩着一只酒杯,在他的手边放了一盏白玉酒壶,他的酒杯里却没有酒。
黎轻言望了眼那酒壶,心下一有了几分明了。萧牧云见他来了,慢悠悠的放下酒杯,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只问道:“轻言啊,你跟了本王多少年了?”
黎轻言淡淡应道:“快六年了,自从我大哥被王爷陷害,狱中冤死,已有将近六年了。”
萧牧云笑了笑,“原来你一直记着这仇呢?”
“是。”
黎轻言眸中冰冷,将那些一直放不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尽数诉说出来。
“你害我兄嫂不得好死,害我大姐终身,让我黎家陷入不忠不义之地,气死了我父亲,还逼迫我毒杀亲弟……您是我们黎家最大的仇人!王爷,您手上的血太多了,天道好轮回,您的报应终于来了!”
他这时还带着尊称,说的话却是无比讽刺,萧牧云毫不在意,“即使我死,你身上背负的罪名,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有你陪葬,本王足矣!”
黎轻言冷笑道:“我早猜到会有这一日,罢了,哪怕我死,只要能让我大哥冤情得以昭雪,不必连累黎家为我受罪,我这条命,也就值了。”
“看来你已知道本王叫你来此是为何了?”萧牧云道。
黎轻言淡笑道:“王爷手边的毒酒,不就是为了轻言准备的吗?”
萧牧云怔了下,缓缓笑了起来,“不错,轻言果然是最了解本王的人
。只可惜这些年来,你虽然表面替本王做事,但是暗地里帮了皇帝多少回,你以为本王不清楚吗?”
黎轻言毫不畏惧,“轻言死不足惜,我黎家之仇终于可报,轻言已无憾事。”
当年黎老将军病榻前,嘱咐黎轻言,无论如何,必定要保住黎家,有朝一日,替兄长沉冤昭雪,他如今已做到了,黎倾明的案子萧君宸已经让人重申,并且给萧牧云定罪了。
萧牧云拍手笑道:“好一个黎轻言,本王真是小看你了,即使日防夜防,也防不住你将罪证泄露出去,这几月在本王府中搜集到的证据,足以让本王身败名裂。不过你似乎还有什么没有找到,可惜你找不到那东西,就无法将功折罪,皇帝便会要了你的命。”
黎轻言眸中含笑,“王爷将虎符藏得很严实,轻言自然找不到。”
只不过他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他虽然出不去云王府,可手底下却把握着不少眼线,至少能将证据递出去,可他却并没有拿到皇帝最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便不能留下活路。
这也是萧君宸给他的最后通牒,他上次将国玺和虎符交给了萧牧云已然是犯了死罪,除非他能在铲除萧牧云前拿回虎符。可萧牧云怎会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唯一的结果便是若他不死,黎家便保不住。
萧君宸比谁都心狠手辣,但若无他这种铁血手腕,自从开国以来,因为嘉远帝的暴戾淫逸而造成昏庸凌乱了几十年的朝政,又如何得以重整?
从嘉远年间起,朝政便四分无乱的分成了几派,尤其是让赵家和黎家得到了很高的地位,趋炎附势之人自然就多,而后嘉远帝暴毙,先帝登基,先帝是个好皇帝,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但在朝仅仅五年便因旧病复发而驾崩了。
先帝在位年间虽无大功也无大过,而后是萧君宸的登基,那年他才八岁,先帝遗旨命云王监国这一监国便是十二年,但云王却是慢慢做大自己的势力,且是将四分五裂的几派势力统统收回,除却赵家,黎家已经在他手中了。
但他并不适宜做一个皇帝,他只是一个阴谋家,可却危及了萧君宸的皇位,更是让萧君宸以为自己父皇的死是与萧牧云有关,那他便不得不死了。
这些道理黎轻言从一开始便明白,萧牧云自然也明白。
萧牧云还因黎轻言的话有些开心,他笑道:“轻言啊,这些年你跟着本王,也算是劳苦功高,左右不过一个死,本王便赐你个恩德,随本王一同去吧。”
他拿起酒壶往杯中倒酒,那酒却是鲜艳靡丽的颜色,看着便骇人得紧。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牧云站起身来,走到黎轻言身侧,如此问他。黎轻言望着杯中酒水,心里的不安瞬间便消失了,他却是松了口气,接过酒杯,淡淡笑道:“多谢当年王爷的不杀之恩,才能让轻言有机会替兄长报仇。”
萧牧云挑眉看他,黎轻言亦对上那眸中不知是何深意的眸子,坦然笑道:“那,轻言便先走一步,随后在下面,等着殿下您。”
他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炙热的液体滑过喉间,引起一阵阵刺疼,黎轻言微微蹙眉,下一刻便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
萧牧云抬起手将酒壶中的酒液慢慢倒在地面上,面上笑容有些狰狞,还带着几分惬意,“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一路走好吧。”
将酒壶摔到一边,白玉碎了一地,鲜红的酒液亦在青砖地面流淌,不断蔓延至黎轻言身边。就在这时,萧牧云颈间一紧,竟是给人掐住了脖子,面前是一张很年轻的脸,顶多不会超过十七八岁,面上全是愤怒。
“萧牧云,你对我二叔做了什么!”
原来是当年逃走的那个黎倾明的孩子,萧牧云心中猜测到了宋凌的身份,却是无所谓的笑道:“你们要杀本王,本王好歹也找个人垫背,本王有错吗?”
“你……”
“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