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算时间,现在他应该给自己推了胰岛素,抢救成功之后,又推了空气,然后被护士看见,再次抢救成功,之后的半个月他都住在医院。
因为薛枚的事情,医院批了我半个月的假,让我出去散散心,两天后,我买了去北京的车票,再次踏上这趟旅程。
此时,距离我上次去北京,已经过去4年了。
那时候,坐的还是绿皮火车,硬座,坐到最后,整个人都要散架,现在已经有了动车,速度很快,8个小时就能到。
但不管什么车,靠窗最重要。
我喜欢靠窗,喜欢把脸贴在玻璃上,一路上感受了大半个中国的风光,那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看天上云卷云舒的心境,其实最容易发生在路上,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丁达尔现象,光也因此有了形状。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及时地抓拍到一张,相机是昨天刚买的,无论在哪个时空,我都想留住能留住的美好。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丁达尔现象,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和李宥,不同时空的李宥,一起看的。
而现在,我马上又要见到他了,只是这个他,又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本来,程英桀是要和我一起来北京的,他说,他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总觉得李宥一定有事瞒着他,以前他们也吵架,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口的话。
我答应他:李宥,我会帮他看的,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我把李佐得了三阴性乳腺癌,所以才离开他的事实,告诉他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问我,我是如何知道的。
所以,我把对策都想好了,如果他问,我就告诉他,是李佐告诉我的,只要他能及时去法国,把李佐找回来,我会努力扯谎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大概是因为爱,所以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深信不疑。
他去法国,我去北京之前,我们还一起回了一趟单海中学,我说我想去看看胡南实,我们毕业之后,还没回去看过他。
校园的生活是美好的,夕阳也是美好的,所以我眼中的最美好,是夕阳下的校园。
当橘色的晚霞悄悄来临,烦恼也会悄悄消失,偶尔擦肩而过的学生,都觉得像是当年身边的某个他或者她,然后一抬头,就看到走在对面天桥上的达子,一激动,大喊一声“达子!”
然后旁边的学弟学妹就纷纷停下来看我,大概在校园里还敢这么大声喧哗的学姐真的很奇怪吧,但我不在乎,因为对面的达子,看到我们,也完全不顾教师形象,大喊一声:“尹哥!”回应我。
那一刻,我都能清晰地看到程英桀脸上的一排黑线,脸上写满了不要跟人说,我认识你们,然后没脸见人地嫌弃道:“你们是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吗?”
这时,达子已经从对面的天桥穿过一幢教学楼,到了我们这边的天桥上,刚参加工作的达子,还是那个可爱的小男生,身材也很标准,我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话,我竟然跟他说:“达子,我们一起去办健身卡吧。”
而达子竟然还很爽快地答应我说:“行,等下就去办。”
然后达子带着我们到胡南实办公室,胡南实见到我们很高兴,热情地请我们吃了他办公室的橙子,记忆中胡南实办公室的水果,好像只有橙子,我还记得那次我去他办公室交作业,他想请我吃的,也是橙子。
但是那次,我拒绝了,因为看到了文郁辰的橙子柚子图。
不过这次,我吃了,味道还挺好的,我发现我和粉粉一样,也喜欢这种酸酸的味道。
胡南实说,喜欢的话,就多吃点,但我实在吃不下了,临走之前,他就在我手上又塞了一个。
但是一到校门口,我就转手送人了。
我和程英桀刚出校门,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呼呼地从我们面前飞过,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还是小男孩反应敏捷,方向一转,才没撞上我们,不过他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程英桀过去把他连人带车扶起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任然。
虽然离我上次在泳池见到他,已经过去7年,他现在也已经11岁了,多少有点少年的模样,但和那个虎虎生威的小神兽,还是有几分相似,至少我能确定,他就是任然。
再过5年,他就16岁了,但我还是很难想象,5年后,他就能长成李宥的模样。
程英桀确定他没事之后,他骑上车就要走,我走过去把橙子放在他车篮子里,说:“谢谢你啊。”
他把橙子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有点酷地说:“客气,撞上你们还要赔医药费,我踢球常常摔***惯了,没事儿。”
“但还是要谢谢你。”我说。
这句谢谢,是李宥交待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能遇到任然,替他说声谢谢。
“行了,别谢来谢去了,有缘江湖再见吧!”然后骑上车,没蹬两步,又回头问我,“喂,你叫什么?”
“元尹!”我说。
然后他就笑了,露出一颗虎牙:“元尹,我叫任然,仍然的然。”和我高中时见到的任然,一模一样。
“小鬼,你应该叫我姐姐!”
程英桀全程,都看着我们在笑,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孩,任何年纪的小孩,都喜欢。
程英桀曾说过,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幼儿园,他没有骗我,因为他在上海已经筹办了一家幼儿园,只是这个计划,因为和李佐的分手,搁浅了,所以后来他也就没告诉过我。
这次,是我告诉他,李佐生病的时候,他哭着笑着,跟我说的,我想,李佐如果能回来的话,他的幼儿园,应该也能顺利开张了吧。
然后我忽然想起任然那个笑,任然他有虎牙?可是李宥没有!
任然有一个绰号,叫虎哥,他妈妈说,那是因为他小的时候,长得像胖虎,同学给取的,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颗虎牙,才叫虎哥。
如果是这样,有没有可能,李宥扮演的那个任然,只是李宥在那个时空,取代了任然的身份,而不是魂穿,所以,李宥还活着,他没有死。
我赶到北京的时候,直接去了医院,我推开病房的门,他正靠在床头,穿着水蓝色的病员服,若有所思,他的病床靠窗,阳光洒满了他的床,他意识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到我,露出一个朗月清风般的笑。
然后他说:“元尹,你来了。”
我鼓足勇气,告诉他:“我准备向喜欢的人,表白了。”
他收敛起笑容,问我:“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点点头,坚定地说:“是你呢。”
在那个时空里,李宥说,他之所以会跟我坦白,他就是李宥,是因为那天,我和傅迎,在大排档喝多之后,拉着他,糊着眼泪鼻涕跟他说:李宥,我喜欢你。
他说,他虽然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他,但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地跟他表白。
那一刻,他就决定,什么都豁出去了,他必须坦白,他就是,被我表白的那个人。
我在动车上,已经把这个画面演绎了无数遍,我连他会说什么,甚至说话的表情,都预设过了,虽然有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但是,他愣了愣,说:“我有女朋友了。”
可是,我刚刚进来之前,在走廊上,明明已经碰见文郁辰和南羽昆了,他们是十指相扣,手拉手离开的。
难道那个人不是文郁辰,但还有别人,我很难过,但我要坚强,我告诉过自己,只要他幸福就好的,于是强颜欢笑说:“我想说的是:‘是,你呢?’。”
他就转头看着窗外,失落地说:“我还以为我有女朋友了呢。”
然后刚刚的强颜欢笑,就再也强装不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哭一哭。
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我坚定地奔向你,你坚定地选择我,我喜欢你,你也正好喜欢我。
如此结局,现在就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