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为之奈何?”
刘粲见晋军似乎还未溃散,只觉焦躁。他皱起了眉头,毕竟脱去盔甲是方才他的意见,现在看来晋军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弱。显然这一轮前军遇到伏击,伤亡不小。
而刘畅却面露轻松的神色,因为在他看来,这说明晋军主力就在前方了,反而是件好事。
若对手只是在河边埋伏,弄些滚木落石之类的话,则说明技止此耳!等到着甲的后军再压上,那么即使前军尽着轻装,破敌之时也就在眼前。
“贼军主力就在河边,错不了,后军即刻压上,必能一举击溃之。只要豫州兖州的这些贼寇被击溃,那么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回师箕关,与羽林军会师,前后夹击,就能尽灭桓景。”
“善!”刘粲此时也不愿再思考了,只能听任叔父的建议。
匈奴军队后军很快全军压上,连上山追击的军队也喊回来,一同朝前进军。在狭长的河谷上,两军短兵相接,杀声震天。浅浅的河水很快开始微微泛红,匈奴前军确实悍勇无比,将祖逖一方逼得向后退了数十步,颓势尽显。
但晋军依然死战不溃,河谷狭小,士卒难以展开,所以以匈奴本部军队之精锐,也无法速胜。战事已经趋近白热,战胜或是溃败只在一念之间。
祖逖就在阵中,见情况紧急,此时也从眺望的高处上下来,与亲卫相拥,就带着相随多年的亲兵杀入阵中。
而刘粲此时只剩下默默祈祷的工夫了。
但刘畅还在细细观察前军的变化,此时连他也开始焦躁起来:从前这些匈奴本部精兵皆以悍勇闻名,所向无不披靡。而中原军队经过多年战乱消耗,只有些流民散勇,根本无力抵抗,怎么还不溃败呢?他们不可能赢的,为何不就地投降呢?
而且,这些军队也不是没有机会逃跑,若是没有一个求胜的念想,如何能抵挡住如此凌厉的攻击?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了疑心:难道说晋军还有后手,所以眼前的这些流民散勇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求取一线生机。他突然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就将自己劝回去:放心,这是晋军最后的抵抗,他们不久就会溃散的。
这时,河面上远远传来了号声。
东方,日出之处,几十艘小舟出现在天边,正摇橹飞速靠近!
“豫兖英雄气,破虏当此秋。胡王旦暮死,胡运亦寻休!”小舟上,齐声传来船夫的号子声。
刘畅大惊,祖逖果然有后手,看来是要利用河谷的优势,将自己的军队尽数暴露在小舟上弓箭射程之下。若是长久相持,在河边的匈奴步卒只能白白挨射而无法还击。
这是邓岳带着水师,从黄河一路溯流而上。先前在司州,黄河上的舰船全被烧了,没有仗打,这些水兵可算是憋坏了。这次随桓景出征,本来只是协助祖逖的补给,祖逖却想到了他们的妙用。
只是这几十艘小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匈奴军队在此刻能够拼力冲破前方祖逖的阵线,那么这些水师也于事无补。
“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大家并力向前!”
“给我冲!”刘粲见河边如此多小舟,也慌了神,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刘畅说话。
河岸边,匈奴军急于速战速决,都向前涌,两军接战处越来越拥挤。水面上,小舟不断向岸上攒射,不断有轻甲的匈奴兵倒下。晋军依旧不溃,从前方撤下来的祖约已经身被数创,祖逖自己也被刺中了一枪,好正刺在甲厚处并无大碍。
祖逖怕是已经计穷,刘畅心想,看来即使机关算尽,也抵不过己方军势勇猛。只是此战之后,即使取胜,也必然损失惨重,需要再在怀县休整数日,方才能撤回箕关。
正当他思索间,山坡上,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号角。
刘畅惊恐地回望,只见林中,一支军容齐整的部队,约莫有数千人,正高举斧头,从山坡上直冲而下,直插匈奴军队后腰。哪儿来的军队?他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祖逖竟然还有后手。
“豫兖英雄气,破虏当此秋。胡王旦暮死,胡运亦寻休!”
他们齐声发喊,喊声整天动地,刘畅勉强能够辨识出来,这是兖州的口音。后军虽然还未接战,但已经胆寒。
与前军不同,后军除了新征召的士兵,大多是刘粲旧部,都经历过洛阳的惨败。此时只觉被桓景追击时的恐惧,又爬上了心头。
“快撤!”
不知谁在军中喊了这么一句,在兖州军的斧头尚未砸下之前,除了还紧紧靠在刘粲身边的亲卫,匈奴后军大多开始向后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