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当她是贵客,着人又催了薄片来,茶煮起,乐山老远都闻得着香。
“我今日不是来看琴的,”所以不用寻这么多人陪在她身边,她道,“引我到楼上坐一会儿,我歇息便行了。”
屋里香熏上,管事识眼色,替她稍上门,出去了。
屋里原来也有把琴。
上一次来,没注意看过,屋里设施贵重,放东西的架子,皆是老檀木,颜色青紫,很是讲究。
乐山顺手摸过去,摸到那把琴。
琴是好琴,不比他送她的那把,却不知为何,她安然坐下,心里觉得好生欢喜。
他不会知道,前世今生的她,总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趋之若鹜,或流萤扑火,终而信若命理。
那年桂花十里,花雨树下,他手把手教她抚弦,温和着嗓子告诉她,“要学些,知道吗?”
因为他的这句话,她一直放在心上太久。
到如今,那日一首倾君赋,何足挂齿,抚起更是信手拈来。
不仅是一首倾君赋,她会的,远超于自己的想象,为他墨丹青,为他颂扬笛,为他看小扎,甚至为了他,一度放下过手里的剑,也曾想过与他在秋日的霜华里,把酒桑麻,赏天边薄云,一心只求情意绵绵,安享度日。
后来的那些,终是不能再去想。
乐山坐在了这把未开封的木琴前,遥看向窗外,记忆却开了封,恍然间,想起了许多事。
她与沈璞,昔日的临仙君,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不开怀,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那还是在她未入沈府,没替郑王做事前。
一日她领兵经过扬州,夜里安顿军务,还没有歇下,副将营外喊她,“总兵,有人找。”
乐山盖了一半的书,这时已是入秋,卸了盔甲,挑着油灯,她正坐在小案上看兵法,听见人找,穿得单薄,就出了营来。
夜这么深,隐隐看见来人的背影,她觉得不真实。
怎么会呢,依她知道的,小侯爷正在姑苏处理公务,信上说,明日事情结束,就会回长安。
还在姑苏的人,怎么能跑到扬州来。
夜里太凉,她受得住,他受不住。
等她的功夫里,咳了好几声。
乐山在身后听见,心软的像一滩水一样,眼里尽是不可置信,“沈璞。”
沈璞转过身来。
江苏的事办好,连夜没有休息,给她稍信,她回信简短,只说今夜到扬州,独独提起了姑苏南通的海棠花,他想起,她母家便在姑苏南通,少时定然在南通待过一段时日。
只是她不知道,他这时还在姑苏金陵的地界上,不在南通。
傍晚时分,为了她特意去了一趟南通,携了两枝海棠花,并带了些南通的嵌桃麻糕,他记得在京时她有提过这样的细玩意。
一番周转,坐船下扬州,到了地方,便是深夜了。
军中清简,两束海棠花,最终他还是留在了船上。
一路咳上了山,身边侍从扶着他,只说,“爷既想要南通的嵌桃麻糕,属下跑一趟就是,一来一回,折腾出旧疾了。”
他道没事,心里清楚,亲自跑的,与旁人稍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沈璞一边咳,一边从怀里掏出糕点,怕冷了,打开帕子,一阵香味溢出,看着她的脸,他笑,“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