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支着三口大锅,每个锅底下还填着几根胳膊粗细的柴火。狗子和一帮豆丁儿七手八脚忙着把粮卸下,正好粥也熬得融溶黏滑。
“小豆子,你把这一罐粥给牛角胡同的李奶奶送去!”
“铁蛋儿,你把这罐粥给咱们前边的王大爷送去!”
“二牛,你去……”
狗子娘现在身体也大好了,她和狗子一起把粥盛好了,叫家里的豆丁儿们把粥带给需要的街坊邻居。
豆丁儿们在锅前排起了长队,一个个等着领了粥罐而去。因为这些日子有吃有喝,又没有饥寒病痛的侵袭,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有了红润健康的色泽。
虽然每日里派发粥罐已经成了惯例,他们却丝毫不见厌烦。似乎这谷物熬制的香气已完全融入到他们呼吸的空气里,那么自然而难以割舍。
母亲、狗子、还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守在锅旁,他们都沉溺在盛粥的节奏和韵律里。这种静谧和充实叫他们的心里满满的充溢着幸福和满足。
这应该就是生活的真意吧?狗子难得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还没等再抬头吩咐下一个豆丁儿,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狗子?”
“栓子?!”狗子不用抬头,就轻易猜出那声音是谁发出的。他把勺子撂到锅里,迫切的对上来人的眼睛,却见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他面前。
这是栓子吗?是,又好像不是。虽然那张脸还保留着栓子的轮廓,但他的修饰和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刻意修饰的鬓角,嘴唇边留起的黑色绒毛,束发用的金簪,华丽张扬的紫色绸袍……这些都和狗子记忆里那个朴素的、眼睛里含着隐忍的光的栓子有着天壤之别。
“啧啧——狗子!你瞧瞧你这是带着大伙过的什么日子?每日里喝粥、挖野菜、捕蛇、抓青蛙……这些有什么意思?跟我走吧!我再给你和大家伙一次机会!去吃山珍海味!去看轻歌曼舞!去那富贵温柔乡里走一遭!那才是没枉活一辈子!”
狗子还没说话,手腕就被他娘亲抓住。
他抬眼看看她,示意他没事,然后才平静说道:“人各有志——在我,每日里吃饱穿暖,家人朋友都在一起,还能身体力行做些善事,这就已经很好了……”
“狗子!做人不能太自私!你难道就不为你娘亲还有二蛋考虑考虑吗?现在你是吃饱穿暖了——可这是夏天!冬天呢?冬天你这四面透风的茅草屋怎么挡风避寒?!这些兄弟们都一天一天长大了,难道凭你们做些好事,那些姑娘就会嫁给你们?别傻了!”
栓子优悠的摇着把描金骨扇,说出的话被风煽的忽大忽小,但却带着无尽的鼓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