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下里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不像春花的大咧,长得是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一头浓密的发,在头顶扎了个小髻,一对淡黄色的眉毛镶在他黑亮的大眼之上,一股子精灵让人打心里喜欢。
“雪姨娘,你为何老盯着我看?”许是经不住这样的沉默,晟儿薄薄的红唇开口问道:“是因为晟儿很可爱么?”
被问得一愣的若妍,顿了顿嗓音才开口道:“嗯!很可爱。”
“雪姨娘,我们出去玩好不好?”见齐若妍并没回答,晟儿拉着他便走了出去。
齐若妍任他拉着,去了村头的一个小草坪上,一大一小不说话,坐在村口,静静的看着伙伴们都在那里玩闹。
阳光下,灿烂的笑容,似乎锦上添花的点缀了太阳的光芒,欢快的嬉笑声,银铃般的萦绕在耳畔。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笑容,不因家人,不因生活,仅仅是洗衣时看到河里嬉闹着的鱼儿,她的笑,便也犹如这般,可是这段记忆,好远好远呢!远得让她忘记了笑的滋味,更忘记了孩童时应该有的快乐。
身边一阵吵闹声传来,微微皱了皱眉,从阳光里抽回视线,却见几个孩子一脸坏笑的站在她们面前。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慢慢上前推搡着,齐若妍看不过去,上前拦住。
晟儿速的挡在齐若妍面前:“胡说,我娘亲说了,雪姨娘是天山上的雪莲,最纯洁了。”说完竟然扑过去咬人。
一行人就这样打着,直到见着晟儿鼻子出血时,木然相看的齐若妍身子一颤,手下已经伸出,将为着晟儿的孩子推开,有反击的她却也毫不顾忌的打着。
在齐若妍的眼里,没有什么可以和不可以做的事,只有她愿意和不愿意的事。
赶走所有孩子时,齐若妍默默的抱起晟儿回去,打了一盆水,轻擦着他唇角的鲜血,柔柔的为他洗着脸上的血渍。
晟儿看着她,欣喜的说:“雪姨娘,你真好!”
一句你真好,让齐若妍淡淡的笑了,好?似乎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除了春花母子三人。
“姨娘,你笑的真好看,好干净,真的像雪莲。”
心下却也决定,她,似乎到哪里都会给人惹麻烦,从怀里拿出所有准备的一半盘缠,齐若妍交给晟儿:“告诉你娘,找个地方另外生活,姨娘有事,要先走了。”这么些银两,该是够她们娘三下辈子用度了。
怯怯的拉着她的裙摆,晟儿殷切的问道:“姨娘,你不等娘回来么?”
摇了摇头,她蹲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软软的,好温暖:“不等。”说完便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袱离去。
出得村子,齐若妍看了看昏黄的夕阳,煞是美丽,却是接近了黑暗时分。
残阳是血,一种凄美,两种寒意,是今天的结束,也是明日的到来。
深深的一个吸气,缓缓提步朝城里走去。
刚上街市,却见灯火阑珊处,一行人缓缓行来,因着距离较远,却也没在意。
待到近了,看清众人相簇拥着的那人时,当下脸色大变,速的一个转身,背对人群缓缓而行。
“你以为你躲得过么?”
缓缓的转身,不想,他终究还是眼尖的看到了她。
冷漠的看着他一眼,齐若妍干脆视他为无物,向前走去。
“齐若妍,你等等,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褚文?激动的追上前去,看着手上的包袱,怀疑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不得不顿下脚步:“回家这么些日子,我该回契丹了。”苦笑了一下,原来撒谎,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了看不早的天色,关切的说道:“天色如此晚了,你一个人不害怕么?要是碰到坏人了怎么办?”
“齐若妍,我不过是关心你?你有必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身子微怔,关心?这个词,似乎很陌生很陌生,陌生到自己乍一听到,竟然觉得那是一道曙光,明日会很温暖的灿烂。
见她不再说话,叹了口气,柔声的说道:“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而后向身后的众人说了些什么,便拉着齐若妍的手去了附近的一间祥云客栈。
推开窗子,齐若妍让一潭月色如水般的泄了进来。夜,在这个时候,不再寂寞,天边的那一片黑稠,在月亮的周围泛着异常的光芒。
似微火,若残阳,竟然让人移不开双眸。
月朗星稀,那是因为太过明亮,聪颖的星子不与争辉,默默的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那一片黑稠之下。而此刻的月,太过的明亮和夜空下的唯一,是否也是另一种极端,一种孤傲的寂寥。
缓缓的收回视线,寂寥,这是伴她终身的一个词,但她却没有月的明亮和普照世间,相同的是,举世之间,她孤身一人。
本想着回到禹城,可是回去能做什么呢?去找慕忧云么?她做不来,不仅仅是怕连累到他,更有就是相之于任何事情,她从不主动。一个人,一抹清淡的身影,一个淡漠的笑容,便是她今生的唯一。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需要的生活,没有人能给予,亦无人能够在意。
夜色之下,慢慢的起了雾水,如层层纱幔一般,将世间万物缓缓包裹,朦胧着黑暗中的黑暗,亦迷离着将要来临的黎明。
雾,渐渐的大了,伴着月光,一起洒进房间,吻在脸颊,凉透心扉,冻醒了佳人的独自沉思。
身子转过,落下一身清凉,余留月光透过雾水,孤寂的落于房间。
翌日一早,齐若妍刚打开门,却见门口站立的褚文?,一身衣衫,带着昨日的疲惫,依然穿在身上。
见她出来,褚文?笑道:“你昨夜睡得可好?”
默默迎上他那双血红的眸子,昨夜,他该是在此守了一宿吧?“我要走了。”何去何从,心下自是有一番计较。
“不是还没用早饭么?用过后再走也不迟啊!”
已经说过的话,她不想再说,一个侧身,漠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齐若妍,你并不是回契丹城对不对?你只是逃走对不对?”急急的声音,有着对她的担忧和不舍:“虽然我去离王军中只有几日,但我知道,军中之人,若是没有经过同意,擅自离开,是死罪啊!”
抬头望了望初起的晨曦,光芒有些柔弱,却也是璀璨夺目,轻轻的一个转头:“死,何其有幸呢!”她怕死,但若是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而死,她心甘情愿。
晨曦,代表着希望,预示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