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师傅的迷惑一闪而过，代之的，是一阵恍然的明朗的笑声，“你们汉人便是那般麻烦，我们抚水蛮族，女子十二，便可另筑屋试婚，哪里有那许多的羁绊？”

“试婚？”殇聿大睁了眸子，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师傅牵了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眸子，“冰儿，你需记得，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去喜欢，莫要去管旁的。”微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往后的事，又有谁晓得？”

“大小姐，楚寒来了！”门外，传来丫头的通传，紧接着，门开了，楚寒慢慢走了进来，跪下见礼。

“如果是师傅……。”殇聿似未知觉，眸子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果是师傅，她只会问我：冰儿，你喜不喜欢？”

“我喜不喜欢？”眸子睁开，怔怔的望着跪在当地的楚寒。

“楚寒！”她俯下身，脸庞就在他眼眸的上方，“有没有恨过我？”手指，压在那“殇”字的印记上。就是这个字，让他永世翻不得身，永远，只是她殇聿的附属。

“恨？”如何会恨？楚寒轻轻的摇头，安静的眼眸张开，温和的注视。若非她一意维护，此时，他纵便活着，也仍在被奴役被欺凌吧？他不会恨，他喜欢那个印记，有了它，他便是她的，他逃不掉，她也赖不掉。

雪，终于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分外耀眼。殇聿手执长剑，在雪地上尽情挥舞。她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男侍，可以带给她如此多的惬意。即便只是他默默的陪伴，也足以让她内心的动荡和孤寂趋于平淡。

“楚寒！”张眼见楚寒自屋里出来。“怎么不多睡会儿？”温言浅笑，将剑放回兵器架向楚寒走来。“雪刚停，你便只穿了中衣出来？”手指轻轻划过他微凉的脸颊，俯身抱了，向屋里走去，“你身子弱，当心生病！”

“嗯！”怀中的小男侍轻应，“楚寒知道！”

“大小姐！”楚寒略一犹豫，“楚寒是男侍，该当回自己住处！”

“不！”殇聿轻轻摇头，“你日后住我这里！”唇角挂上一抹不屑，“既然我是主人，自然我说了算！”伸手轻揉楚寒头顶，“知不知道？”

“嗯！”楚寒点头。殇聿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你先穿了衣裳，我令人备马！”

“姐姐要出去？”若月见姐姐牵了黑马，便追了上来。

“是啊！”殇聿轻笑，“这雪下了这么多天，都闷坏了！”

“和楚寒吗？”若月抬眸，望向等立府门边的楚寒，“姐姐不逼他拜师了？”轻轻皱眉，一向决断的姐姐，竟又再次向那小男侍妥协。

“不了！”殇聿轻轻摇头，唇角泛起一抹笑意，“他既不愿，也只得罢了！”自享受如今的平和踏实，往后的事，且不想它！

“那，从明日起，我再带他练武？”若月轻叹，早知姐姐终会心软。

“不用！”殇聿轻笑摇头，到了今天，怕是她再难忍心令他受那些苦吧？

“姐姐！”若月皱眉，声音里是满满的抗议。

“若月！”殇聿自知妹妹心意，“他既不愿离我，我便会尽力护他周全，至于学武……。”目光掠向楚寒瘦弱的身子，轻轻摇头。“还是算了！”翻身上马，回头笑望若月，“别为姐姐担心！”伸手在马颈轻拍，“有黑风在，这风城能挡得住姐姐的人，还没出生呢！”一言既出，心中豪气顿生。坐下黑马听得主人谈及它，仰头长嘶，以示应答。

“楚寒！”殇聿策马出府，俯身轻唤，“上来！”伸手轻带，已将楚寒抱于马上，右臂揽了，双腿一夹马腹，黑马轻声欢嘶，雪蹄翻飞，向山间奔去。

雪后的风城一片银白。

“是不是很美？”殇聿轻问，垂眸见怀中小男侍轻轻点头，却是不语。“那边风景更好！”清朗的笑声，在空中回响，纵马转过山?，一阵风来，将悬崖上的雪卷了下来。

“冷吗？”怀中小男侍掠过的轻颤不曾忽略，“你的衣裳太薄了！”手轻轻揽着楚寒，隔着棉衣，仍能摸到他的零丁瘦骨。俯头见楚寒无语，她轻轻摇头，他竟是从不提任何要求。“去年，有只猛虎闯进风城，伤了很多人命，后来，我把它杀了。”轻声低语，将自己的披风拉紧，紧紧包上身前的小男侍，“赶明儿，我让人用那虎皮，与你做件皮袄穿！

“大小姐！”楚寒一怔，“楚寒怎穿得虎皮？”他不过是个奴隶，是一个卑微的小男侍啊？如何用得如此尊贵之物？

“穿得！”殇聿轻笑，“你既安心跟了我，我自好好待你，什么奴隶不奴隶的，你莫要放在心上。”见楚寒轻轻点头，又再不语，殇聿只微微一笑，她殇聿的男侍，自是要比别家的公子要尊贵些。

“这边山势平缓，虽有积雪，但不至遇险。往年，我常与妹妹们来此踏雪赏景！”殇聿纵马踏上一处山丘，扬鞭轻指，远山白雪如波涛汹涌，却静寂无声。

“嗯！”楚寒轻应。纵目山川险峻，俯首处，却是风城出山的大路。想着去年此时，就是在这条道上，他翻倒的车子堵了殇家小姐的马……。

“怎么了？”殇聿感觉到怀中楚寒的轻颤，俯首低问。

“没事！”楚寒深深呼吸，“去年，我们来这里背过石头！”他艰难开口，想主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却是不善言辞。摇头轻语，“楚寒以为，活不过那个冬天。

“楚寒！”殇聿心里一疼，手臂收紧，“把那些忘了！”脸颊贴上楚寒的额头，“日后，一切有我！”

午后，东丽打发了客人，自屋里出来，俯身在栏杆上下望。厅里，传来一方与几个姑娘的说笑声，陈青烨搂了小晴门前看雪，今天的生意，出奇的萧条。

沿着楼梯慢慢晃下来，雪下了多日，便在屋子里闷了多日，出去转转也好！穿过厅，慢慢向前院行来，“这小彤和阳阳却是不见！”东丽心里寻思，正自犹豫要不要去寻，却忽见另几个小子一阵乱跑。拉了一个问时，却见小子一脸惊慌，手指门外道：“有……，有死人！”

“什么死人？”东丽吃惊，向门外快步行去，却见门外十几米处围着一堆人。“让让！”东丽大喊，自人群中挤入，“啊！”一声惊叫，只吓的脸色惨白。只见雪地上趴得一人，早已冻的僵硬，双腿古怪的扭曲，显是已被人打断，上身*，颈上有绳索勒过的痕迹。两条手臂横着几十处刀伤，排列整齐，显是被利刃割伤。整个身体干扁枯萎，竟似抽干了血一般。

“让一下！让一下！”随着呼喝声，人群被兵勇推挤分开，陈青烨踏步行近，皱眉看了看地下尸体，向身边兵勇道：“翻过来！”

那兵勇领命，取条棍子，将尸体翻转。“张明？”陈青烨身后数人惊呼，那人竟是陈青烨手下一个小队长，前阵子驱赶军奴做工时莫名失踪，不想却死在这里。

“何人所为？”陈青烨又惊又怒，这张明失踪月余，此时尸体被扔在这里，又是动过大刑的，显然是冲兵寨来的。“来人！”陈青烨转身传令，“去报与殇大人，就说我在这里等！”一名兵勇领令自去。

“爹！”殇聿带了楚寒正沿马道过来，见父亲正要上轿，忙扬声叫住，“爹爹，可是要出去？”

“冰儿！”殇敬回身，看向匆匆奔来的女儿，“陈大人着人来报，说风城出了人命案子！”眸光微转，见女儿身后跟着个小奴仆，也不以为意。“我去看看就回，你不用跟着了！”

“爹！”殇聿摇头，“爹爹既是去见陈青烨，女儿怎能不陪？”回过身吩咐，“楚寒，你且回去罢！”转又迭声唤人牵了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