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寕吃过饭,自己逛了逛园子,走到父王身前的书房时,又看到了那个小丫鬟,她正在打扫园子。
“王爷。”
顾寕点点头,抬眸看了眼书房,陈旧破败,长期没有人打理,长满了灰尘,院子里的树拔高拔高的,却也光秃秃的。
叶子很多,小丫鬟还在打扫着。
“这里是被封过吗?”
下丫鬟听到顾寕的声音,连忙回道,“王爷,以前王府被封,都归纳入了国库,这王府原本是要给一位归来的大将军用的,所以,将封条都撕了,将奴婢们也都招了进来,但后阿里,不知道为什么,王府又上了匾额,封条也没了,重回往昔了。”
小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顾寕的心很疼,看着灰尘慢慢的屋子,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王爷,你流血了。”
震惊的声音传来,顾寕回神,一抹,手帕上都是血,血色沾染,刺痛了顾寕的脸,顾寕想要进去,可脚怎么都迈不动了。
“王爷,你放心,奴婢明个儿就能全部收拾出来,你再过来看吧,奴婢不会乱动的。”
顾寕笑,“好。”
正史记载,皇八子登基后,不过数日,便迎来朝上最大的动荡,朝堂上内忧外患,而左相宁卓宗竟率部下起兵挥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要为逝去的先皇讨个公道,京城中人人都传,这次宫变是咱们的官家自导自演的一场宫斗戏罢了,官家是个乱臣贼子,杀兄害父,只为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四月初,城墙外,左相宁卓宗与梨花姜二人率重兵围攻。
顾寕听到消息的时候,是麒麟亲自来传的,莫林军都随着十城将军辗转而下,京中只有几万大军,又不善打战,此次围攻,若京城陷落,顾麟君恐怕就要做个亡国之君了,史书上将会人人唾弃。
“王爷,现下援兵根本来不及回京,如何才是?”麒麟很着急,宫中也乱套了,本来就有诸多大臣反对,再加上宁卓宗梨花姜二位辅政大臣回京,皇宫内,很是糟糕。
而顾寕的病还没有好,正躺在病榻上,小乔将人引进来的时候,顾寕透过帷幔接待了麒麟。
“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寕虚弱的声音从帷幔内传了出来,麒麟一惊,这怎么回事,可来不及细想,只能道,“官家前些日子一直忙于朝政,宁卓宗此人又奸佞无比,绕道从荆南回来的,兵马似乎是邕州驻扎的军队,一直都没有得到消息。”
闻言,顾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现在什么情况?”
麒麟忙道,“还在城外,城内中人人居危,若是大军攻了进来,便是生灵涂炭啊。”
“去,将宁府,梨府两处宅子全部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顾寕当即道,“还有,命禁军即刻镇守城墙,不得怠慢,不服从的大臣将军一律关押,违抗者,格杀勿论!”
‘是。”
麒麟走后,小乔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王爷,洗漱吗?”
顾寕掀开帷幔,“去给我备纸。”
“是。”
顾寕换好衣饰后,便到了外室,拖着沉重的身子将信写好,交给了小乔,“你拿着,去京城中的昶乐坊,交给坊内的女娘子,她知道怎么做。”
“奴婢知道了。”
这是顾寕写给顾宛华的最后一封信了,这个世上,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
小乔走后,顾寕去了生前母妃的屋子,章月楼,府内最好的楼阁,以前,父王总是不许她来这里,赵氏也不许,说是里面有坏东西,可她年幼好奇,偷偷进去看过一回,从衣柜里,找到了母妃生前的红色霓裳,当时,她便觉得那件衣服惊艳,恍惚中,看到了母妃的影子。
再次踏入此地,竟是她如今这幅模样。
章月楼很是繁华,即便母妃不在,之前都是很干净的,可如今,已经斑驳成了这幅样子,灰尘蜘蛛网,桌子上,榻上都不满了灰尘,顾寕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的柜子。
一打开,便看到了红色霓裳。
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衣柜打开的时候,微微的风掀起,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顾寕看了好久好久,久到那双眼都有些蒙住了。
疼的厉害,涩的发黑。
她终于从衣柜里将霓裳拿了出来,换了上去,一瞥一笑,摇曳婀娜,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屋里头的梳妆柜蒙灰了,顾寕也没有看,出了屋,走到了院子里的池塘,透过水影,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她微楞了好久,没有说话,直到听到墙后禁军来回奔波的声音,她才缓缓抬眸,出了章月楼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几眼。
之前,祠堂是赵氏精心打理的,里面,只供奉着母妃一个人的佛像,因为母妃是皇妃,下葬必须按照皇家规格来办,所以,她的牌位都在皇家祠堂里,但是父王想念母妃,便在府里私下祭了一个佛像,日日为她祈福。
犹记得,幼年时期,这祠堂还都是赵氏来打理的,因为,他一看到母妃的画像,她就会想起五岁那年,亲眼看到母妃被害的画面,她更想逃离这里了,可父王,父王逼她,她是嫡长女,她一生,都身不由己。
顾寕推开斑驳的红木门,满面而来的都是灰尘,幼年时候的记忆全部涌了上来,痛,痛到她窒息。
墙上,依旧挂着母妃的画像,温柔善目,宽厚待人,眉眼间,跟自己长得特别的像。
顾寕找到了香灰,给母妃上了香后,她跪与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出来后,顾寕将家中仅剩的几个老仆全都唤了过来,小乔也回来了,惊讶中默默的站到了人群里。
顾寕看着几人,都很陌生,安定王府惨死的那些人口,一一浮了上来,她带着血色的回忆,遣散众人,可令顾寕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却不愿意离开。
“王爷,我对府里都有感情了,你可能不记得老奴,但记得王叔吧,老奴当年就是在他手下干事的,范将军介绍来的---”
范钟?!顾寕想,若是范叔知道自己愚蠢的行为后,会不会被她气死。
“那你们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