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映照落日,橘色的夕阳从窗户透进,尘埃在空气中浮动的轨迹在光线下暴露无遗。
淡淡的消毒水味被太阳的余热蒸腾,丝丝渗入鼻息,刺激着人的神经。
记录完一份病历,苏倾颜掐了掐眉心,侧头望向窗外,流云反射过来橘黄光芒,照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
今天忙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还没来得及休息,3号床的病人情况突然变差,又得赶过去进行抢救。
人是保住了,可情况并不乐观。
其实大家都清楚,病情一直拖到如今,已经失去最佳的治疗时机。
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甚至连手术都没有必要进行。
拖着,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是家人不愿意放下的一丝执念罢了。
事已至此,目前亦不过是进行最保守的治疗,让病人在最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地减轻痛苦。
病人才三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是一个公司的中层管理,收入尚可,勉强踏入小康。
老婆孩子热坑头,本是幸福的一家,因为一场疾病,拖垮了整个家庭。
存款清了,好不容易打拼来的房子,也被妻子偷偷卖掉,几乎全花在给他治疗上。
那天她值夜,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哭声,上前一看,正好看到这夫妻俩抱在一起,哭得凄厉。
男人一直说对不起,一会儿又说妻子傻,不该继续替他治疗,更不应该把房子卖掉。
如今房子没了,把钱也快花没,她和女儿以后要拿什么生活……
女的明明在哭,却偏要挤出坚强的笑容,告诉男人,她有能力可以照顾好女儿,能照顾他爸妈,钱花了还能再赚……
钱花了是可以再赚,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个社会里面,想要立足,谈何容易。
尤其是在房间和消费奇高的西城,一套房子,难道多少家庭。
她一个女人,还要养个孩子,光生活费和教育费,足以压垮她的肩膀,击毁她的骄傲。
苏倾颜在门外听着,都觉得心酸。
不容男人反驳,女人又说她只希望他能陪着她和女儿,哪怕是多一阵也好。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女人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留下,自愿承担起男子为人父、为人子女的责任。
这样的女人,善良得令人敬佩,又令人心疼。
有妻如此,夫妇可求?
苏倾颜想,这一刻,他应该是高兴的吧,因为他真的娶了个好女人。
隔着薄薄的一层玻璃,苏倾颜清晰地看到那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把妻子的头压在心口,泪流满面,无声地哭得凄怆。
最深彻的悲戚原来是无声的,因为悲伤占据了所有的感官。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哭成那个样子,无助、怆然、悲戚……
种种情感揉合,最后变成绝望的色彩,绚丽而悲壮。
后来,女人偷偷去过办公室找她,再次不顾尊严地跪求她,当然,她没让她跪成。
救死扶伤本身医者责任,这一跪,她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