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打不过,因为本公子不欺负老幼伤残。”
“因为本公子不欺负老幼伤残!”
“是因为本公子不欺负老幼伤残!!!”
长剑翁鸣一声出鞘,被掷在地板上立住,而手握剑鞘的将军父亲,挽了挽自己的袖口,显然是不知道,自家小孩的在竟然胡思乱想到在脑子里开起小剧场。
他只是冷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我再问一次,公子可有要解释的?”
“……没…啊!”
小孩这边话还没答完,背上就是一阵剧痛,他好久没挨父亲的打了,一时间竟然下意识地想要躬身躲开。
谁想,身后一声严厉的怒斥,让他的动作瞬间定住了。
“跪正!”
一时有些吓懵了的红衣少年,震惊地转身回望,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哪怕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逃命,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在屋内昏黄的灯火下,眼前之人,与他多少次在噩梦中见到的身影重合,竟然是像极了上辈子要杀自己时的样子。
他被吼得红了眼睛,暗自咬了咬嘴,努力压下心中暴涨的恐惧,不至于,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
身后的剧痛撕咬着他的神经,没给他的胡思乱想留什么时间,而肩上刚结痂的战伤,一阵温热火辣的疼痛流淌。
红衣少年心中一凉,莫明有些委屈,又流血了,竟还是因为挨打。
咬着嘴唇,完全不知道老爹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自己背上好疼,甚至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本想要硬扛着,可不知挨了多少下后,却又被对方生生提起,按在了榻上。
“为父再问你一遍,可有,要解释的……”
很奇怪,明明下手不轻,可听父亲的语气,冷静地很,甚至并不是很生他气的样子。
“………我,我不是故意和表哥打架的,那天是心,心情不好……啊!……”
少将军心中一阵卧槽,这家法鞭背还不够啊?要命了,他都十六的人了,竟然还会像几年前一样,被老爹像收拾小孩那样不留情面地教训。
而且,更可怕的是,这老混蛋下手不轻,剑鞘抽在身后,竟然和小时候那卷该死的《劝学》一样,特别难挨………
恐惧,委屈,还有迷茫和慌张,在外不可一世的小煞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将军父亲心中叹气,果然,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不得这孩子哭。
已然染了血的剑鞘被放下,可红衣少年这边,还没来的及庆幸,就难以置信地看到,自己的将军父亲,拿起被掷在地上的长剑赤霄,指向了他的脖子。
依旧是方才那样看不出一丝怒气的问话,“安之若是觉得委屈,就解释………”
“我………”
从榻上缓缓爬起来跪正,小孩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解释………”
长剑锋利,少年只觉颈上一疼,下意识地闭眼,“我……我没想害死王伯,傅将军,还有那么多狼骑和白毦的弟兄们!”
那折磨了他这么久的噩梦,那些尸山血海和断臂残肢,根本不是他亲手杀的那些曹军的,而是,是随自己回军救人的兄弟们的。
“……更没想到会连累得您受伤,还因为和您赌气,连累的阿娘生病。”
一滴清泪,落到了赤霄的霜雪清锋之上,少年哽咽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直到声音越来越小,“爹爹,饶命………”
迅速伸手扶住要倒下的儿子,把长剑收好,擦净,递回。
左将军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满眼心疼地揉了揉怀里小孩的脑袋,“爹从没怪过你,是你这孩子,该放过自己了。”
逼着自家别扭又骄傲的小孩说出这些话,左将军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后悔和自责的。
他其实早就该注意到的,这孩子虽然嘴里念叨着要去做卫霍,可其实并不是那种冷血的杀神。
甚至因为天生的恻隐和仁善之心,对上战场的反应很大。
杀蔡瑁那次有复仇的原因,不仅离得远没亲自动手,而且最后还失手中了对方一箭,心理压力不见得多大。
但火烧夏侯惇那次,他看到这几个孩子没有去参加庆功宴,竟然也没仔细想想是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小孩有什么不适应。
若不是方才妻子劝他,说心疼安之这孩子,前段时间被逼着亲手杀人,亲眼见证了亲近的管家被杀、忠勇的手下牺牲………他都差点没想到,这小子最近各种噩梦缠身,脾气暴躁,白天还玩了命地工作折腾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为一时想不明白,心里有愧,这才下意识地自己和自己赌气。
虽然表面上,自家的小麒麟因为骄傲,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但他可忘不了,那天早上在自己身边生生哭醒的小孩,嘴里念叨的正是方才说的那句,
“爹爹,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