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不去了喔,路兰这么想。
不可能回得去。
自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一切也都改变了,时光更不可能倒流。
只能接受现实,自己想办法做出觉悟,放弃一些什么继续活下去。
不过嘴上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只是内心再次发现,唉,真的是那样。
说不出口的话,真的会逐渐累积毒素,并且腐蚀身心。
胸口会觉得这么痛,一定都是因为这样。
吸一口气,路兰开口打算说点完全不同的话题,然后……
「我,想回去啊!」
「……唔……」
——吓了一跳,望向自己的手。
琳达也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的向后倾,也望着路兰的手。
到底想说什么,想喊叫什么,想干什么,连自己也不明白。
手,正伸过去想抓住琳达的手肘。发现之后停下了动作,漫无目的悬在空中。
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抓过来确认之后,没错,这是自已的手。明明是自己的手,也是自己的声音,可是……
「我刚才……说了什么?」
真的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琳达的下巴看起来瞬间颤抖着。
琳达很快地开口:「太夸张了——」
她说。眨着眼睛,一脸真的很惊讶的样子看着路兰。
「你是睡着了吧?刚才那一瞬间。」
「……睡着了……?
对啊。琳达笑着点头。然后趁势推着扶手使力站起身来。
「我看我们都还是去睡一下比较好。不管怎么说,睡眠不足对身体都不好。不但会让人神经紧张,还会想太多。那就这样吧。」
轻轻挥手,转过身去。
「晚安,路兰。」
琳达「喀啦」一声拉上娜娜学姐阳台的落地铝门,回房间去了。只剩被留下的路兰呆呆站在原地。
睡着了?
不愿相信,也难以接受,一时间还无法回自己房里去。要回到那大家都沉沉睡着的静谧世界,默默闭上眼睛,暂时还办不到。
无声的夜晚,路兰觉得自己好孤单。现在,还醒着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从那天在路兰房间喝酒聚会后,贺甜好像就感冒了。
大家一起过夜的隔天早上,男生们还在打鼾,早上七点,叫醒路兰的是千芊。
肩膀被摇晃着,半梦半醒,眼睛一睁开就看千芊趴在枕头边窥看自己的睡脸说:「我和贺甜同学要先回去罗。」路兰还记得自己当时含糊点头,对贺甜挥手说「再传简讯给我喔」。
之后没多久才正式清醒的路兰心想,不愧是女生。贺甜与千芊把杯盘都洗干净,垃圾也分装在垃圾袋里了。光是这样,这间房间就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只需。
柳真和二次元君睡醒时大概是九点多吧。柳真错失了回家倒垃圾的时机,结果那天三个男生就这样一起跷了课,懒懒散散的过了一整天。
傍晚接到贺甜的短信,路兰才知道她感冒了。打从两人交往以来一定一起度过的周末,也因为贺甜身体不舒服而不能见面了。打电话给她没回,也没回覆短信,可是一直打扰卧病在床的人也过意不去,路兰只得在语音信箱留话,除此之外也不能多做什么。
路兰还满自责的。毕竟自己是聚会的发起人,让她留宿在晚上可能太冷的房间里的人也是自己。
就这样,到了下一周的星期一。
这天是祭研久违的练习日。
早上传短信问她「今天会来吗?」也没有回信,路兰心想贺甜今天也身体不适无法起床吧。
所以,当中午他在平时集合的某区立设施里的排练室看见贺甜时,真是非常惊讶。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请假。」
从男厕换完衣服出来的路兰出声对贺甜这么一说,她便如惊弓之鸟似的猛然回头。身上穿着白T恤,随处可见的运动裤,和其他学姐几乎完全相同的打扮。
「身体状况还好吗?这次感冒拖了很久吧?」
「……」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因为贺甜嘴里还晈着绑头发的发圈。
两手正把一头长发往脑后拢,并巧妙地将卷曲的发尾向内折,正打算将头发扎成包包头。
这么久没见,她却表现得意外疏远,令路兰不由得感到狐疑,直盯着那张白皙的脸。
只用一个发圈就像施展了魔法,把头发绑得漂漂亮亮的贺甜反问:「什么?」脸上的笑容如此完美,标准的贺甜微笑。
虽然一切看似没变,但却又有着微妙的距离感。
正当路兰想再靠近她一步时。
「哇,贺甜学妹,你好会绑这种丸子头喔!」
「这要怎么绑?我头发这种长度也可以绑吗?」
一群学姐们一手梳子一手橡皮圈的跑过来,路兰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乖乖从女人国里退出。
在这群人里,还没看到琳达的身影。
「路兰,你最近怎么都没来?」
有个学长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猛捏路兰,整个人纵身一跳,路兰立刻转身不让学长从背后先发制人,采取相扑选手那种绕圆圈的逃跑姿势,不过……
「呀!抱歉啦!因为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是说学长们请你们不要这样!」
「喔喔,你这小子还敢反抗!」
「就听说你最近很嚣张喔!」
其他的学长们一拥而上捉弄他,他叫着笑着逃跑。但是三个、四个……愈来愈多前辈靠过来,一年级的他简直被当成了大家的玩具。
「上、上次众会时的事情我不是都道歉了吗?」
关于四年级生也在场,自己却先回家的那次社团聚会,「因为身体突然不舒服」这理由不是马上就获得原谅了吗?
「才不是那件事呢!」
「你这家伙,是不是在和我们社团的美人儿交往啊?」
「上次还看到你们手牵手!」
「可别跟我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什么的!」
被搔痒撂倒在地,差点喘不过气来。即使大喊「学长们年纪也不小了,这样是在做什么!」他们也不肯停下攻击的手。路兰一边尖叫着一边不由得对贺甜送出求救的目光。
贺甜却只是呆站着不动。
站在排练室正中,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既没有和其他学姐们说话,也没有在看闹成一团的路兰这边,只是无神地睁着那双大眼,心不在焉。不知为何,才刚绑好的头发又披散了下来。甩了两、三下头,把头发梳开,眼神朝门口望去。那恍惚的神情与毫无血色的苍白,怎么想都太不寻常。
依然被学长们撂倒在地,路兰的目光却紧紧系着贺甜。是不是还在发烧啊?还是又不舒服了?
想去找贺甜说话,拼命挣扎着起身时。
「好了,集合!你们这些人在干嘛啊!」
门打开,三年级的学长们现身,琳达也和他们一起进来了。
「喂,是谁在欺负路兰?」
一脚一个踢开压住路兰的男生,伸出手拉着他起身。放开她使力的手后,两人同时笔直伸出手指朝对方一指,接着心有灵犀的笑了起来。这就是朋友的证明,也代表共同拥有不为人知秘密的手势……其实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只是自己和琳达的关系,没有必要去对他人一一说明,路兰是这么认为的。
好不容易得救了,路美的目光开始搜寻贺甜,却被陆续聚集的祭研人墙挡住了。
三年级生抱来好几个大纸箱,似乎很重的样子,放住地上时看来沉甸甸的。
「这边的给臭男人!那边的给淑女们!打开箱子,把各自的拿走!」
学长们指示全体社员打开纸箱。
按照吩咐打开纸箱,看到的是和男社员人数相同数量的旧木屐,准备给女生们的则是斗笠。不管哪一种都用奇异笔写着其他大学的名称,何西学长将东西一一分配给大家。
「在正式上场之前,先用这些借来的道具,所以不能弄丢罗!每样东西都要小心保管!」
同时如此叮咛着。
喔!男生们发出低沉的声音答是,带着隐藏不住的雀跃。
没错,祭研下个月就要正式出道表演跳舞了。
说是正式出道,其实也只是混在其他大学的舞社团里——真要说的话只是顺便参加,而且还是那种以人数取胜的群舞而已。不过,正式表演总归是正式表演,大家要在正午时分的商店街上一边跳舞一边游行。
「响板或提灯那种道具我们没有,不过,这次就先当作热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