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静默之后,徐传暝长叹一声,“燕如姑娘,事已至此,徐某只有一事相求,明日我会安排你姑嫂二人回鹭州去,还请你念及这半月情分,带影萱一同离开。”
“督军可是要放弃抵抗?!”
“本就是以卵击石,没有胜算,又何苦做无谓的牺牲?到那时,我便自刎于公堂,以身殉城也算对得起大帅这么多年的赏识了。”
气氛一时压抑起来,军官默默立在原地一语不发,却听得林晚婧道:
“督军若是信得过夷光,还请将影萱小姐托付于她,我随您一同回靳川。”
“你跟我回去做什么?”徐传暝讶异。
“我不但要同您一道回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烦请督军借影萱小姐生辰为由,召了靳川各界名流,各报社记者,大肆张罗。”
徐传暝似乎明白了林晚婧的用意,眼中的疑惑却更加深了。
“督军既说将全盘赌注都压在了刘瑾身上,那就让我来当这最后一枚砝码。”
“倘若刘瑾依旧不为所动呢?”
“那我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林晚婧苦笑一下,“倒不如用我这条命,为您一片爱民之心殉葬送行。”
虽然还是清晨,鹭洲的海军司令部已是人来人往,港口本就是全城最早醒来的地方,再加上刘道麟闭门养病,刘瑾这个长子少帅自是担负了更多的责任。
军靴踏在走廊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暗红色的实木大门沉沉开启,新鲜的气流卷起一阵细微的尘灰。
穿过略显杂乱的办公室,刘瑾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屋内封闭了半月余的空气流动起来——这是他出海轮岗大半月来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窗外的天空一片阴霾,天空下翻腾着的海也是阴郁的灰蓝色,凝视着窗外的净色,刘瑾的眉头渐渐簇起,这样的天色让人极不舒服,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逐渐升腾。半晌,他回到自己的书桌边,台灯亮起,明亮的白炽光像盏温暖的小太阳,正照着台灯下的相框里林晚婧淡淡笑着的容颜。
文书将第一摞待批阅的文件在桌面放妥了,恭敬道:
“遵照您的指示,这半月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过您的办公室。”
“哦,”刘瑾顿了顿,又问,“少夫人也不曾来过?”
“不曾。”
“哦……”这声回应里带着不加修饰的失落。
“今天凌晨军机处来报,粤省舰队5艘战舰已经过我方领海敏感地带,预计今日下午能完全离开我方临近海域。”
“北方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暂时还没有收到相关情报。”
文书话音刚落,却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急急向靠近,几秒之后,陆沧海气喘吁吁的立在了门边。刘瑾放下手中文件,抬眼看他,见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挑眉道:
“半月不见,如此想念?”
陆沧瀚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直起身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报纸塞进刘瑾手中,道:
“今天的新闻。”
报纸还是温热的,许是一路被他攥着,纸张有些褶皱。头版醒目的位置刊登着林晚婧在赣州出席督军府晚宴的报道,虽不是头条,但加粗放大的字体也足够醒目。
震惊在刘瑾脸色一扫而过,脑海中回想起早前他与林晚婧谈论赣州局势的情形:那时她便是主和的,她认为即便北洋舰队南下增援赣州,一举歼灭粤省海军,虽然能重创粤省势力,但北洋势力重拾对赣州的主导权这件事于鹭洲而言,亦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他原以为自己冷眼旁观的决定最多被林晚婧责备,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法,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手中的报纸越握越紧,少顷,那份报纸被重重摔在办公桌上:
“即刻调集在港舰支北上,明天天亮前阻断北上航线。”
“是。”陆沧瀚应声离去,刚到办公室门口,正撞上匆忙赶来的魏弛,“早……”
魏弛却不理他,闪身进了办公室,顾不得敬礼,着急道:
“刚接线报,北洋舰队已拔锚起航,撤回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