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藩王在打打闹闹中结束了宴席,就连朱标都在这些人的裹挟之下喝了不少。
次日,就是股东大会了。
朱允熥先跟着朱标上了早朝,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至了富明实业。
贸易公司本就由富明实业负责组办,目前他们又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之处,也就只能借用富明实业的地方了。
勋戚藩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到会。
至于士绅则在定下分股细节之后,再衡量到底该安排哪些人参与参股。
毕竟士绅实在太杂,不能所有人都涵盖进来。
参与的人多了分到手的股份也就少了,那些大士绅本身也不愿让所有人都参与的。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特邀六部尚书作见证。
六部尚书所代表的就是士绅体系,由他们参与见证也算是保证了士绅的权益。
富明实业的门口,勋戚藩王陆续到达。
“殿下!”
朱允熥才刚下马,恰好碰见了蓝玉。
“舅爷!”
朱允熥才笑呵呵喊了声,朱楩等王爷便也来了。
朱桂等人大概是昨日朱松的报复之事又开朱楩的玩笑,朱楩自己一人先跑了过来,后面朱桂等则还挂着揶揄的笑容。
“允熥!”
见到朱允熥之后,朱楩这才停下。
紧随而来的朱桂也收敛了笑容,招呼道:“允熥,昨日酒没喝多吧?”
勋戚和藩王们的交情并不多。
一旁的蓝玉看到朱楩等人过来也没有与他们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道:“殿下,臣先进去了。”
蓝玉和朱允熥关系再亲近都不能直呼其名,而朱楩那些人哪怕没什么交情也能直接喊一声允熥。
这就是勋戚和藩王间的差距。
“好,舅爷先请!”
蓝玉刚一走,朱檀便上前一把搂着朱允熥,道:“多年不见你小子酒量还真见长,今天中午我们找地儿去喝一杯啊。”
“老十八你也一块,把老二十他们也叫上。”
旁边的朱楩一听这脸色立马拉的拉长。
“滚一边去!”
“谁爱去谁去,老子才不去。”
不就是朱松那些人轮番敬了杯酒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于这么紧抓着不放吗?
话说完,朱楩扭头就走。
“老十八别这么小气,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
瞅着朱楩离开的背影,众藩王扶着腰哈哈大笑。
“老二是脾气还挺大的啊。”
朱榑站出来问道:“老二十用不了多久也可以就藩了,不告诉朱模他们几个,老二十你也确定不让他知道了?”
分与朱松几个王爷一份,这些藩王倒都没反对。
他们这理由本就说不过去。
再加上,老朱最希望他们兄弟和睦。
谁若为了这些小便宜说出和朱松等人抢占股份的话来,少不了是要惹老朱不高兴的。
朱允熥摆摆手,道:“父亲说二十叔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收了心,就让他趁着这段时间安心读读书吧,大明目前日趋于富裕,像他这个年纪的王爷享乐的时候居多,要避免养成他们骄奢淫逸的恶习。”
朱标或许是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不过还是为了让朱松着急而已。
要不是这,朱松也不会找朱楩的茬。
“大哥考虑额也对。”
朱允熥都说是朱标的安排了,朱榑等人又怎好去反对。
“王叔们要保密啊?”
不用朱允熥说,这些人都不会说。
他们和朱允熥的想法一样,可都以着急火燎为乐趣呢。
正说着,旁边的于实揪了揪朱允熥衣角。
朱允熥抬头一瞧,顾君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正在旁边不远处探头探脑往这儿瞅。
“王叔们先进去。”
众人瞥了眼顾君益,知道朱允熥有事谁都没多说,便先后进了富民实业。
朱允熥招了招手,把顾君益招呼进前。
顾君益鬼鬼祟祟地四处瞅了一眼,道:“殿下,可否换个地方?”
股东大会马上就开始了,这也是顾君益最后的机会,朱允熥倒想看看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去孤办公室说。”
朱允熥领着顾君益才刚一进办公室的门,顾君益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朱允熥面前。
“顾公子这是干什么?”
往常的顾君益给他见了礼都扭扭捏捏的极不情愿,像这种二话不说就行如此大礼的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顾君益拜在地上,哑着嗓子道:“殿下正于湖广清丈,此后不久就要推广于全国了吧,顾家愿协江南世家支持殿下的清丈。”
听到这,朱允熥反倒不急了。
藩王勋戚包括士绅都不反对了,就凭等几个都快没落了的世家又拿什么去反对。
他现在是没时间扩展清丈。
不然的话,可早就在全国铺开了。
“那就谢谢了哦。”
朱允熥不痛不痒道了句,并没有什么后文了。
顾君益上赶着表这态,可不只是为了这的。
停顿了良久,顾君益终于一咬牙,坚定道:“顾家抓到了为祸于衡山白莲教的头目刘大,草民把他羁押过来了,就在草民住的客栈当中,殿下可以派人带回来刑讯。”
衡山的白莲教都被他全盘端了,顾家在这股白莲教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听罢,朱允熥盯着顾君益良久。
顾君益本就心里有鬼。而且又是他求的朱允熥。
头埋在地上,许久都不敢抬起。
良久之后,朱允熥这才微微一笑,招呼了旁边的于实,道:“各级官府抓不到的白莲教头目顾公子代为抓到了,还不快告诉陈集快去顾公子那儿把人移接过来。”
顾君益敢把人送过来,怕早已做好准备了。
再想从刘大口中审出些什么,怕是并不那么容易的。
“是!”
于实领了命后,很快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朱允熥和顾君益时,朱允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顾家这些世家不仅撺掇衡山的白莲教,甚至还在疍民的问题上做过手脚,其他一桩桩一件件更是不用再提了。
现在仅凭一句顾家帮忙抓了个被他藏起来的人,便想以此再跻身于功臣的身份参与贸易公司之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现在可不是朝廷用他们的时候了。
贸易公司一旦成立,海贸市场将要被勋戚藩王士绅再瓜分一次,他们这些独来独往之人只会再次被压缩的。
用不了多久,他们世家地位就将不复存在。
今天股东大会就已经开始了,这也将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要是今天再丧失机会,那将来就再别想有了。
“顾公子还有事?”
朱允熥笑呵呵的问了一句,并没有因顾君益交出刘大就松口让他加入贸易公司的打算。
顾君益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头磕在地上道:“其实刘大和草民有些私交,他说认识了个人曾参与过白莲教,于是小人就他去衡山组织了白莲教。”
“这都是草民一人之错,求殿下千万别迁怒于顾家。”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顾君益大有一口气全都说了的架势。
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顾君益又道:“还有疍民回迁也是草民找了家药铺想以此阻碍疍民上岸,以便朝廷开海事宜中途夭折,好让民间的走私继续。”
“此事除了其他世家仅有的几人参与了之外,家父对此毫不知情,草民愿对之承担全部责任。”
除了这两项之外,顾家和朱允熥的冲突无不是在明面之上的。
对顾家世家们的嘴脸,朱允熥早看不过眼了。
他们看不上勋戚藩王,就连皇家可都看不上。
像老朱这种出身的皇帝,他们不仅不愿认可老朱自身的能力,连天命所归的神学说都不愿承认。
即便不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却也认为他们比老朱这样出身的皇家高贵多了。
至于什么臣服之意,可从来就没有有过的。
朱允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震惊。
“知道孤为什么不再往下追查了吗?”
顾君益摇了摇头,他确实是不知道。
和朱允熥打的交道越多,越感觉他有难以琢磨。
“孤就是想看看你们顾家的上限在哪儿?”
“像你们这种世家,朝中和你们有牵扯之人可不少,无论是哪个时候想要动你们,朝中必然会有人为伱们说话。”
“即便是没有牵扯之人因为利益点相同也会站出来为了你们说话,正是因为这才让你们有了目空一切的底气吧?”
“而事情发展到现在,和你们牵扯较多的士绅已经和你们剥离开来了,只要孤把你们所干之事抛出去一件有的是请旨干掉你们顾家之人。“
“毕竟你们顾家倒了,你们手中的资源就能被人所瓜分了,在巨大利益面前谁还知道你们顾家是谁?”
“孤之所以迟迟不出手,就是想看看你们是要继续顽抗到底,还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服软。”
“很明显,你们倒还不算头铁。”
朱允熥说的是有道理不假,但顾家的底蕴摆在那里,也不是轻易所能打倒的。
与其干掉了顾家那那些士绅瓜分顾家的资源,从而再扶持起新的世家,他还不如把顾家留下呢。
只要他知晓自己的斤两,把他们那耀武扬威的秉性收敛了,朱允熥也没必要非得把他们赶尽杀绝。
而朱允熥现在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过也是对顾君益自尊的又一次碾压。
在朝廷的面前,区区世家算什么?
他们要不想家破人亡,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
“顾公子既然都认了,那就留个书面内容吧。”
朱允熥不想把顾家赶尽杀绝,但也必须得先拿捏了顾家才行。
像顾家这种目空一切之人,一旦缓过这口气必会忘了这些人的。
“草民...”
顾君益当然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一时间支支吾吾的不敢回应。
今天他担下了这事儿,那顾家昔日所做之事也就就此斩断了。
顾家虽会有暂时的污点,但将来就能毫无顾忌的继续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