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朵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直到深夜。
脑袋嗡嗡作响,却捕捉不到具体的影像。
朋友,感情,等待,未来,她突然需要一个空间,把所有的心事理一理。
近两年的单独时光,只顾着向前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什么,每次教授问起未来的学业职业规划,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从未深究过的人生,好像因为那个重要的人离席,变得全然没有意义。
专注在实验里,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
她以为漫长人生大抵都是这样的,没有起伏,把该做的事情认真完成。
林潇衡的那通电话将她从麻木里拖出来,恍然意识到,曾经那么努力想要追上的脚步,粉碎自己也要成全的美梦,他依旧在异国他乡拼命奔跑,而自己还驻守在原地,自欺欺人地营造一场久别重逢。
她其实一直躲在林潇衡的影子下面,拒绝长大。
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该会有多失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被推开。
钱美丽怯怯地声音传来,一朵,别生气了。
她和吴双裹着厚厚的睡衣站在门口,冒着热腾腾的傻气。
有什么堵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钱美丽撅着嘴说,“你要找死我们吗?知不知道学校的晚上有多黑,路灯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快要吓死了!”说着说着流出泪来,“你每天这么晚回宿舍,都不害怕吗?”
“怕呀。怕有用吗?”程一朵挠了挠她的头,三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就是那么个人,有时候坏得要死,坏得我都讨厌自己,但咱们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以后绝对不坑你,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钱美丽认真起来有一种让人动容的好笑。
“过命的交情我知道的,怎么会生气。”程一朵低下头,“只是有那么一会儿,特别想回到两年前,或者更久。”
钱美丽说,最开始只是想吓唬一下林潇衡,至少在对待程一朵的成绩上更严苛一些。
结果那个榆木脑袋硬是我行我素。
事情还愈演愈烈,程一朵更榆木地直接立下军令状申请重考。
担心又害怕,钱美丽好几天在宿舍都不敢抬头讲话。
“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倔,绝配!”
有时候想,他们也许真的同一种人,被这个世界不怀好意地胁迫过,偏偏对手中零零星星的原则坚守到底。
“前几天郝胜男的朋友圈看了吗?”聊着聊着,钱美丽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八卦地问,“是尘埃落定的意思吗?”
“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了。”吴双望向窗外的弯月,淡淡答道。
郝胜男那条朋友圈配图只有一串钥匙,下面一行字,“林府[爱心]”。
林阿姨说过,林潇衡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房子,这样看来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家。漂浮在胸口深深的呼吸,循环往复地拨弄着每一个神经。身体轻飘飘的,沿着风吹来的方向散落一地。
Missyou,林潇衡。
Seeyou,林潇衡。
“祝我们都能找到特别特别好的男人!”
“对啊,嫁的特别好,全世界的女生都羡慕得要死!”
举起茶杯仪式感地碰了一下,吴双摇了摇正在发呆的程一朵,“你可不许说我们矫情,梦想不分贵贱啊~”
“你本来就很矫情!”钱美丽咧开嘴笑了好久,“煮熟的莫清风也飞了,你离这个不分贵贱的梦想又远了一步。”
这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这个思念浓厚的夜晚。
这个把心抛向高空又滑向深渊的夜晚。
这个以为会悲伤不能言的夜晚。
三个女生在实验室的书桌上叽叽喳喳地迎接了新一天的日出。
“我争取毕业之前找个靠谱的男朋友。”钱美丽信誓旦旦,“反正要比陆耀辉好,比他长得周正,比他还有钱!”
“别立Flag,一立就不准啦。”吴双立刻捂住她的嘴,“反正不管世界怎么变,我们一直在。”
潜意识里,不久前林潇衡也说过一样的话。
说一直在的时候,都是真心诚意地想一直在的吧。
这样想,最沉重的部分轻轻卸下来了一些。
第二天上午的课程结束,林以安站在教室门口等。
“一朵,我跟林学长合张影你不介意吧?”活泼的钱美丽打开美颜相机大声嚷嚷。“中国身价最高的帅哥哥之一耶。”
“你尽管拍。”程一朵好笑地躲过众人眼光,小声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下午电影首映,你忘了吗?我记得你一直想看这部来着。”林以安眨眨眼,他从来出其不意。
“哇,学长你好偏心,我们也想看,你怎么不带我们一起?”钱美丽顺势打岔,笑嘻嘻地开他玩笑。
“那就一起去。”林以安倒也没见外,好脾气地打电话又定了几张票。
反倒是钱美丽的插科打诨,让原本不想去的程一朵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