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在病房住了三天,莫清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每一项检查都细心妥帖地帮助医生,生怕吴双有丝毫不适。除此之外,仅仅剩下小心翼翼的沉默了。
面目全非的人生,吴双对眼前这个男人是恨的。但他同样沉重的模样,又始终恨不起来。也罢,她想,要不就彼此放过,各自重生吧。
出院那天,程一朵和钱美丽早早来接她。
清新的花点亮了医院的苍白,吴双走了两步,对身后茫然无措的莫清风说,你走吧,从此我们没有关系了。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释然,随后又涌出了内疚和纠结。吴双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坐上了汽车。
汽车后视镜里,莫清风蹲下身,大哭了起来。
都是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孩子,长这么大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以前最大的痛苦,也无非是考试退步了几名,或者专业课没抢到好老师。
现在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甚至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光是接受这份残缺,就要耗费绝大多数力气。吴双也渐渐明白,在犀利的表象底下,她爱过莫清风,爱得毫无察觉,爱得在这么大的悲痛下,她对他的眼泪依然感到心疼。
只是,山长水阔,他们把彼此弄丢了。
已经残破的信任,这辈子都有裂痕。
“你好好养着,她们说流产也算是个小月子。这几天我过来陪你,放宽心。”钱美丽将自己的行李箱一并提上楼,程一朵把花插在花瓶里养起来。
在家休息有些无聊,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吴双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很咸的方便面,钱美丽差不多该到家了。
她经常在家办公,吴双继续百无聊赖地在客厅漫步。全身的骨头快要睡散开,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叮咚!”
开门,程一朵提着一盒礼物出现了,身后站着林潇衡。“我说来看你,有个人非要跟着一起来。”程一朵把盒子拆开,全是吴双喜欢的零食,“解解闷!”
“你咋知道我闷得快发芽了!”吴双吐吐舌头,给林潇衡拉了张椅子,招呼说,“你快自己坐,咱俩也算是朋友了。”
客厅的人多了,寂寞被挤走了。
大家聊着以前的趣事,时间哗啦啦地流走。
“那时候我们都劝程一朵千万别看上你啊,看上你得哭死!这姑娘一点都不听话!”
“那不是有人拉着一朵去买黑车,吓得我直接从实验室冲了出来,还特淡定地假装是偶遇哈哈哈!”
“哦!我就说嘛!难不成那时候你就看上一朵啦!噢噢噢!”
“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林潇衡你就是一直男!哈哈哈承认那时候看上一朵会少你一块肉嘛!”
钱美丽卖力开着林潇衡的玩笑,这机会不太多,所以她使尽了浑身解数,把每个人都逗笑了。
“叮咚!”
“今天好热闹!”钱美丽跳过去开门,眼前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迟疑地问,吴双在吗?
吴双探出头,立刻僵住了。“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开看看。”
众人心照不宣,这就是传说中吴双的初恋。
“有朋友在啊,那我下次再来看你……”说罢放下手中的水果,颔首离开。
“没事没事,我们就来看看,马上走!”程一朵反应过来,赶紧说。
“我下次再来!”
眼看初恋的影子就要进电梯,吴双光着脚追了出去。“喂,你还没穿鞋!”全然没听见身后的关切。
吴双气喘吁吁地拉住初恋的衣服,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总是看着他的背影,答题的背影,出国的背影,各种各样的影子交错成诗。却是第一次追上他,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她扬起头小心地问,我可以在你身边吗?哪怕……
就只是晚上?
初恋没说话,抱住了她。
那天早上她告诉初恋,自己怀孕了,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以后不要联系了。
现在她孩子没有了,婚姻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