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摆开架势。
魏明招手道:“来,用你最强的力量来攻!不用担心伤到我!”
关二见他托大,提枪直进,喊道:“魏大侠,那你可要小心了!”
枪势沉稳,直奔魏明。
他蓦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枪尖,那重枪立即向一旁歪去。
“好手段!”
关二见猎心喜,再不留手,挥舞重枪直刺、横扫、上挑,用出诸多变化,但是都被魏明的一根手指轻轻拨开。
“这关二果真是天生神力,还修了一身硬气功,内外贯通,虽然只是天罡境,但是恐怕能以一敌十个同境。”
魏明也很快摸清楚他的底细,有些欣赏,这人是上佳的横练苗子。
两人这番切磋,立即吸引了不少人观看,就连宁三娘也凑过来了。
“没想到这叫魏武的年轻人这么强,我翠屏山寨中无人能敌。还好昨天我们没有乱来,否则就踢到铁板了。”
宁三娘越看越觉得心惊。
要知道山寨里就以他们三位当家的最强,如今张豪身死,关二就是山寨里的最强者,可他仍然不敌这魏武。
或者说,不是不敌。
而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不少孩童也围了过来,不时拍掌叫道:“大哥哥好厉害!”“关二哥哥要输了!”“呀,就差一点就插到了!”
须臾,关二气喘吁吁地将枪一扔:“不打了不打了!你太厉害了!”
他是打得十分憋闷,不管是力气、内气还是招式都占不到优势。同时他也很钦佩,第一次有人用手指压着他打。
魏明收手笑道:“你的天资不错。我传你一门功法吧,至于你能不能练成,练到什么境界,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着,他蓦然欺近关二的身前,并指点在他额头。有玄妙的法诀汇聚在识念里,灌入他的脑海,那是横练之法。
名为《金象诀》。
关二瞬间瞪大了眼睛,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慢慢消化脑海里的信息。
咚。
他立即跪倒在地上。
但是魏明却止住了他的话语,摆手道:“你不用拜师,我也不收徒弟。我的年岁与你差不多大,就算缘分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宁三娘看得心神震动,这魏武竟然会识念传功,那最差也是神元境!
“还好!还好昨天没动手啊!”
她是吓得心有余悸。
“魏大侠!昨夜多谢你援手!”
宁三娘追上去谢道,到了此时,她哪里不明白昨夜出手的人是谁。
不是什么白胡子爷爷。
就是魏武!
魏明停住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笑道:“宁三娘,我辈练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分罢了。”
“倒是你……撑着这个山寨,又打算搬到哪?其实张豪说得对,你们这样逃来逃去,又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眼见就要离开山寨,他也没有再做遮掩,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
宁三娘眼眸略暗,旋即扬着脸,故作开朗地笑道:“我们都是流民、是山匪,浪迹天涯不就是应该的事吗?”
“这世间谁人不苦?可是苦也要面对。我们命生得不好,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去改命。流血、牺牲也是必然。”
魏明仔细看了看她。
这时候有孩童凑过来,仰慕地问道:“大哥哥你真厉害,你能教我练武吗?我很棒的,二哥哥都夸我聪明!”
其他孩童雀跃着围上来。
宁三娘一瞪眼:“去边上玩!”
魏明阻道:“不用,孩子们挺可爱的。小朋友,你要练武做什么呀?”
那孩童昂着脑袋笑道:“当然是保护寨子呀!我要打跑那些可恶的官兵!打跑那些贼寇!长大了娶走三娘!”
孩童们轰然大笑。
他涨红了脸。
宁三娘再也憋不住,挥手驱赶道:“一群小屁孩儿!给老娘滚!”
魏明听得莞尔。
孩子们跑开,唱着歌谣儿。
“小民,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欲望平。问你曰小民。”
魏明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
“天下之乱,竟至于此吗?”
他转身看向宁三娘。
这歌里唱的是天下百姓的苦和酸,升斗小民,割头如割韭菜。
宁三娘瞧他一眼,笑道:“魏少侠是才入江湖吧?我当年也与你一样,意气风发地下了山,以为能行侠仗义。”
“但是百姓潦倒,苛税赋重,我曾亲眼看见万民流离,易子而食。我本以为能救他们,我本以为山下就是如此。”
“直到我看见世家大族日夜笙歌,朱门酒肉遗臭。我看见尖兵重甲拱卫朝堂,只为守护郡城权柄、世家利益。”
“手有利剑,斩不尽世间不公。一身所学,治不了世间痼疾。我除了带着他们躲入深山,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悍匪,耸耸肩,语气和神态里没有半分沮丧。
因为她已经适应了这世道。
就如魏明以前待的皇宫一样,多少太监、宫女在里面苦苦挣扎。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适应生存的规则。
不是每个黄祥都能遇到魏明。
“那你们想过反吗?”
魏明突然问道。
自古以来,民不聊生,天灾连绵的时候,都是百姓揭竿而起。那十八路反王也是打的为民请命这个旗号。
“反?”
宁三娘甩头笑道,“推翻了大景,再换一个大汉、大梁,还如以前一样,看着那些世家豪族欺压贫苦百姓吗?”
“反?反的从来不是百姓,而是那些世家啊!你看那碧水军、天碑军、罗刹军,哪个背后没有世家、宗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谁又愿意多看这苦难中的百姓一眼呢!我原本想不通,所以我只能救人。”
“可现在我想通了,病的不是世人,而是这个世道。我反而束手无策了。就算请大景赴死又如何?干他娘世道!”
宁三娘“呸”的一声唾出一口气,转身望向这个才入江湖的年轻人。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还年轻,一如六年前的我;是因为你很强,你有能力做很多我不能之事。”
“也更因为只有更多的人看明白这个世道,我们才有希望,才能让百姓看到挺直脊梁、去安稳生活的希望。”
“魏武,即便我宁三娘今日死了,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懂我心意,继我遗志,守这世间安平。我希望你也是。”
她的眼眸里生出一种名为“期盼”的东西,可是她却又很快挪开眼眸,从魏明望向那玩耍、歌唱的孩子们。
生生不息,才是希望。
魏明沉默了须臾,才缓缓摇头道:“对不起,我无法认同你的理念。我只相信我的拳头,可以打爆世间一切。”
他侧头看向眼眸里略觉失望的宁三娘,吐气道:“包括这世道!”
宁三娘一怔。
那初晨的和煦阳光里立着的青年,一如当年自己那般意气风发,却又比那时的自己多出难言的自信和从容。
仿佛他说的就是理所当然。
“能见到魏少侠这样的人,是我宁三娘的荣幸。请吧,该下山了!”
她郑重地躬身一礼。
魏明颔首,转身走向木楼前的商队:“对了,你要是没想好搬到哪,去太华剑宗吧。那里可以庇护你们。”
宁三娘愣了下,随即咧嘴而笑。
“姑姑,启程了。”
魏明翻身上马,环抱曲玲珑,伸手握住前方的缰绳,喝一声“驾”!
商队们纷纷前行。
陆芊雪看一眼魏明、曲玲珑和宁三娘,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不过她按着月刃,也自欣喜。
“我也有白胡子爷爷的事,不曾告诉你们。这是独属于我的秘密。”
于她,这也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