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想来她也能如眼前这姑娘一样，成为自由身吧？

小云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是夏思雨的丫头吗？”

豆蔻闻言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欠了欠身，转身就走。

没错，她现在还是夏思雨的丫头，连问都不能问。要是教她家小姐知道，得剥了她一层皮不可。

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比较精明点，等回头有空余时，问问那个叫小娃的吧。

那个姑娘看起来看来人也比较好说话，问她就行了。

小云被她弄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豆蔻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过人都走了，她也不好上前去追问。

这厢豆蔻走后没多久，小娃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她出现的形式是一个人站在街边买吃的。

豆蔻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温玉，又见她掏出一块碎银在付了钱后，直接拿出一块椰子糕当街吃了。

豆蔻知道这家糕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她见小娃这般不计形象地吃东西，眉头皱了皱。

眼看小娃就要走了，她忙小跑上前：“那个，请问你是颜姑娘的丫头吗？”

小娃抬头一头雾水地望着她：“你是谁？”

“你好，我是夏思雨的丫头豆蔻，我听说你们家姑娘很好，还允许你们穿金戴银是吗？还有听说你们家姑娘还会还你们自由身，这是真的吗？”

小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耍了耍自己的头上细金簪道：“姑娘可是烦人了，她说姑娘家家的，年纪轻轻就该打扮漂亮一点，没得老了在打扮什么的。这不，非得叫我戴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家姑娘可讨厌了，我不喜欢带这些，她非得叫我带，还赏了好多。这不，我年纪还小，小云姐因年纪大了，和大树哥互相心仪，她就放人自由身。偏生又扯到我身上来，说什么回头我嫁人，把卖身契什么还我之类的，好烦人！”

小娃说着，拿起糕点，狠狠咬了一口，好似受了很大委屈，需要发泄似得。

豆蔻听到这些，又想起刚才那女子拿出的卖身契，心下很是不平静。

你说同样都是为人仆婢的，怎生就差这么多呢？

她家小姐控制欲很强，在当差时，除了她叫退下之外，都必须得在她跟前待着，随时候命。

要是不当差，那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才行，不然被知道了肯定要遭罚，扣月银事小，打骂是常有的事。

小姐高兴时，会赏赐一些小东西，但多数是以吃的为主，偶尔心情大好，才会赏赐一些绢花之类的小物件。

像眼前这小姑娘这样的穿戴，她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一件，更别说什么赏赐了好多和还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了。

今日她不用当差，还是拖了添香姐姐的福，能歇一日。

而现在之所以也能出来，还是她借故说帮小姐打听温玉的事，才能顺利出府的。

小娃看她眸底晦暗不明，难得好心地从包好的油纸中掏出一块，递给她：“吃吧，很好吃的！”

豆蔻本想拒绝，但她也是好吃之人，又见小娃手中的油纸着实大，也知她买了不少，故而伸手接过之后，也学着狠狠咬了一口，好像要泄恨什么似的。

小娃又吃完一块之后，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姑娘。

“你是夏思雨的丫头，那不是左都御史府的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也不回去？你家小姐让你出来买东西，你把银子丢了吗？”

豆蔻人人冷不防听到这话，呛了一口，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道：“没有，没有。”

“哦～”

小娃有些恍然大悟似得，突然贼兮兮道：“那你这么晚出来，是来会情郎的吗？”

豆蔻先是面色一红，紧接着又变得苍白起来，身子还摇摇欲坠。

小娃左右看了看，便伸手将她扶住：“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她说着，将人带往海边带去。

虽说是冬月，但这里着实暖和，海风吹来丝毫不觉得冷，反倒异常的舒服。

豆蔻满脑子回想得都是长平大哥和她说的话，还有小云拿着自己的卖身契，笑着和她说颜姑娘还她自由身这事。

最后脑海中不断回想的，却是小娃说的这些话。

“这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坐下歇会儿吧。我也不知道带你去哪里合适，就只好来这里了。我看你似乎有心事，也很难过的样子。我家姑娘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看大海，和大海说说，心里就会好受很多。要不然你也和大海说说，我保证什么都没听到。要是你介意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豆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抓住小娃的胳膊，浑身微微颤抖。

“这些姐姐，你，还好吗？”

小娃忽略豆蔻之前自我介绍时的姓名，坚持自己不是很认识她，眼前的人于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豆蔻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即便之前她和添香说过，但还不够。添香只是劝说她认命，可她不愿。

眼前的人对她来说，就是个最好的倾述对象，也是她想攀交之人。

她想通过温玉和她家小姐讨要人，而眼前的小娃，就是她和温玉最好的传递对象。

“不好，一点都不好！”

豆蔻说这话时，浑身还微微颤抖，仿佛在下定什么重大地决心似得。

“哦，那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小娃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豆蔻深呼吸一口气，什么也不管了，将自己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也将她家小姐的性子说了一番，才向看救命稻草一般的扯着小娃：“小娃姑娘，你帮我和你家姑娘求求情，叫她和我家小姐要了我吧。我会很勤劳的，我也能拿出足够的银钱来赎回自己的卖身契的。如果你家小姐能帮我这个忙，那于我就是再造之恩，我一定……”

哪知还没等她感慨完，小娃就冷冷地扯下她的双手，声音发冷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仆婢，我家姑娘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想要手伸那么长到左都御史府，那你也太高看我们家姑娘了。不好意思，你的要求我办不到，更别说要扯上我家姑娘。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包糕点，就当送你。”

小娃说着，将先前自己买的糕点塞到豆蔻的手中，又从沙滩上起身，拍了怕衣裳，转身就走。

豆蔻觉得地放声大哭，比先前在左都御史府中更要绝望。

那时候她好歹还能奢望温玉这边能帮她，现在这一切都被小娃给打破了。

小娃好似没听到哭声一般，还有心情回那糕点铺。眼见铺子就要关门，忙大喊一声：“掌柜的稍等，给我来一包椰子糕！”

等到她一边捧着椰子糕，一边吃着回江府后，才脚步一拐，进了江鸿轩的院落。

豆蔻根本不知道这些，她狠狠哭了一通之后，这才起身擦干了泪水，慢吞吞地朝左都御史府回去。

先前出来时，她就和门房说过，许是会晚些回来，叫他们给留门。

等到她进了左都御史府，添香便焦急地在垂花门那等候。

见到她回来，忙迎了上去：“怎生这么晚回来，快叫人急死了，打听的咋样了？”

添香知道她出去是帮小姐打听温玉的事，这会儿见她眼皮又红肿，当她又偷偷去见那个情郎，便叹息一声，低声叮嘱道：“先前我与小姐说，颜姑娘进宫那事，那是我胡诌的。稍后你去回小姐话时，放机灵点，就说那是真的，当然，你也没看见，只是问了人，人们那么说的。对了，小姐要是问起你的双眼为何红肿，你便说……”

豆蔻哑着嗓子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该怎么说，添香姐姐你放心。这是那小娃姑娘送我的，添香姐姐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她说着，打开油纸，从中拈起一块椰子糕送到添香嘴边，又把油纸塞到她的手中，自己才朝着夏思雨的院落而去。

添香见她这模样，又想起她说是小娃送的，心下有些疑惑。

难道这丫头，还真找上颜姑娘那边去了？她那模样，莫不说真的都被她说中了，其实温玉真的进宫去了？

想到这，添香快速咽下嘴里的糕点，将手中的油纸送回房间后，这才从匆匆跟上豆蔻的脚步。

“小姐，奴婢回来了！”

豆蔻一进夏思雨的闺房，便低着头，垂着眼眸，恭敬地站在那。

夏思雨打算正在梳洗，见豆蔻回来了，这才坐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小姐，奴婢没见到颜姑娘，听说她回江府了。后来在街道上碰上她的贴身丫头，就是那个叫小娃的姑娘。听说颜姑娘身边的那个叫小云的姑娘，许是不久之后就会嫁人。现在卖身契已经归还，许是要买丫头来着。奴婢又明里暗里的打听了一番颜姑娘的事，奈何小娃姑娘嘴巴严谨，怎么都问不出来。不过奴婢听出了丁点话外音，好似她家姑娘的来头着实不小。”

夏思雨听到这，来了精神：“哦？说说，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其实在回来的时候，豆蔻就想到她这么一说之后，她家小姐许是会问，故而想也没想，直接道：“小娃姑娘是这么说的：我家姑娘挑选下人的话，定然要严谨，哪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的？怕是相府那些经过严谨训练的嬷嬷都不够格！”

添香进来时，恰好听到这话，当下心中一惊。

她不知这话真假，但可以听得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颜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相府的嬷嬷都不看在眼中？

夏思雨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低着头的豆蔻，却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添香吸了吸鼻子，道：“奴婢只与那小娃姑娘见过一次面，且那次匆忙，加上人又多，奴婢琢磨小娃姑娘许是记不得奴婢。这不就怕因为自己接近小娃姑娘，又问这些事，会引起她的怀疑，故而将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可怜的身份，引起她的同情，她才与奴婢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不，她可怜奴婢，还给了奴婢这几块糕点。”

她说着，从袖兜掏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打开来递给夏思雨。

添香见状，眸中微微一缩。这分明是之前豆蔻给她的，只不过那份比这个多。

夏思雨并没有那么快相信，她让添香将糕点递上来后，又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京城有名且又贵的甜品斋中的糕点，这才又道：“你是怎么说自己的身份的？”

“奴婢在暖香阁和农家小炒转悠了一圈后，便琢磨去江府附近看看。但也明白自己这身份不合适，就想演一个被恶霸调戏的可怜小姑娘，这不还没安排好，就碰上了小娃姑娘在买东西吃。她见奴婢一个人眼眶发红，这么晚一个人在外，就问奴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奴婢只好痛哭，说娘亲早逝，爹娶了后娘之后变成后爹。等到后娘生了弟弟，家里彻底没了地位，现在爹又死了，得知后娘想要卖了奴婢去那红粉之地，便不敢回家……”

此时的添香不得不感叹，这些年道听途说的那些八卦不是造假的，瞧瞧，没看见豆蔻这就信手拈来胡编乱造了吗？

夏思雨听得脑子大，听到这，直接问出想知道的事，便道：“既然她看你那么可怜，又给送吃的，怎生不领你回去？”

豆蔻回道：“奴婢为了逼真，这不是想跟着她，求她帮忙奴婢说说情，叫她家姑娘收留奴婢吗？然后她就说了刚才她说的那些话，说自己做不得这些主。之后她走了，留给奴婢这几块糕点。”

夏思雨听到这，便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等豆蔻下去后，夏思雨看向添香道：“这事，你怎么看？”

“回小姐，看来那颜姑娘当真是个有身份的。豆蔻那丫头自幼与奴婢一起长大，还算是了解。她这个人除了有些贪口腹之欲外，着实没什么。要叫她编造这些谎言，依她的心眼，还做不到。”

“如此说来，那温玉当真是个不能惹的人？”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一个查不出背景的人，能如何了得？

只是要是进宫一趟，还能叫她家丫头说出这样话的人，看来还容不得她小觑。

嗯，她得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的，依奴婢看来，小姐不妨与露兰小姐一样，对颜姑娘多多交好。”

这是添香的心底话，她真怕小姐又一根筋走到底，非得将温玉弄到她的身边来当什么婢女之类的。

她知道小姐与某些人有什么联系，背后也有一股暗势力，但那又如何？

夏思雨没说什么，只是冷冷一笑。

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她温玉也一样。

在这洪武国，除了宫里的，还没有她不能动的人。

甚至她可以说些大话，就连那大楚的人，只要她想，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行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下去吧！”

她现在应该算好了，也没什么毛病，这日后她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区区一个温玉，她还得不到？呵呵！

添香回到房间，看着情绪低落的豆蔻，伸手轻点她的脑门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豆蔻继续不说话，添香则是继续低声道：“要是叫小姐知道你骗她，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她是真的很无奈，万万没想到豆蔻的胆子这般大，还敢骗人。

她家小姐什么人，她们伺候了这些年，也不是不清楚。

都可以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小姐的背后有哪些人，她们能不清楚吗？

现在这死妮子，居然为了她自己的事，胆敢这样胡编乱造。

这要是小姐的人去一查，什么都清楚了。到时候，她还想要命不？

“添香姐姐，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管。这事不管如何，都和你没关系，这样以后也不会连累到你。”

“晚了，刚才小姐问我你说的话真假，我和小姐说，你不会骗人，我了解你的为人。你要真出事，我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