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石头不大，但有些尖锐，上头还有她娘的血迹，怎么现在没了？

难道奶奶觉得晦气，扔了？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只是也太过奇怪了一点。

唐老太闻到药味，便醒了。她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药汁，看向床上的宋氏叹息一声。

“你呀，也是个福薄的，先前都说好了，等阿强将那女的接过来，你还是当大的。日后她生了儿子，总归得叫你娘。横竖你在作坊也有收入，家里也就多一口人吃饭的事，你又何苦不同意？小丫也长大了，阿强说这院子小了点，将小丫给那夏府那边的人，莫要说给多少聘礼，就这往后的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得来的银钱，还能换个大一点的院落，你这是何苦来哉？”

房门口的唐小丫面色冰冷，直接推门而进：“奶奶，干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谅她，真的有些不是很懂。

唐老太还以为小丫是出去她师父那边了，哪里想到她还会在家，这猛然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吓一跳。

还有她的话，小丫怎么就听到了？

唐小丫见她奶奶捂着胸口，面色阴沉道：“奶奶，你说清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那女的接过来，生了孩子叫我娘为娘。还有叫我去那什么夏府，就是为了换个大房子什么的，还得让我娘继续上工养活一大家子？”

她一直以为奶奶除了根本管不动爹，事事都顺着他外，其他都还好。

可现在听听这话，她那还是人话吗？

他们到底把她和娘当做什么了？活该做活什么的养活一家子吗？

老太太面子孙女的质问有些恼怒，硬着头皮道：“哪有什么意思，你听错了。”

“我分明听得清清楚楚，还有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我一出门就碰到人了，她怎么知道咱们家有人受伤，还要去请颜神医。奶奶，我可记得是你叫我去请颜神医的。难道是你联合外人，想要叫我娘死，然后嫁祸给颜神医，是不是？”

唐小丫越想越是气愤，这人真的是她的奶奶吗，心思怎么这般狠毒？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谋害你娘。是你爹说颜神医和咱们一条巷子住过，她人好，以后有什么去济世堂就是了。再说我怎么可能害你娘？你娘可还要上工做活，她现在这样，不说做活了，还得吃药看病这哪样不要钱？咱们这样穷，哪里还有什么银钱给她看病的？今天要不是你求颜神医，怕是人家都不会给你娘开药。”

小丫认真得将她奶奶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不是她没说谎后，又道：“那你刚才说的，什么外面的人，什么孩子，都是怎么回事？还有先前叫我去夏府什么的，谁和你说那日子过得好的？是不是我爹，都是他对不对？”

小丫说这话时，眼底是带着恨意。她爹叫她奶奶，说去请颜神医。

所以今天娘会受伤，也是意料中的事。不，其实今天肯定是会有人受伤的，只是就看是娘还是她了。

反正只要有人受了伤，就得去请颜神医。而那石子，对，那石子莫名出现在那，许是有人在暗处盯着，当暗器来用的。

定然是那人功夫极高，所以在吵杂中，她也没发现。

她爹怕是没想到她娘会这样，所以一时给吓到了。加上他联合外人，她一出府请人，自然就被人盯上。

而这些，是奶奶所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家里出了事要去请颜神医，也知道爹在外面有了女人，想接到家里来，让娘一起养着，对吧？

呵呵，可笑，当真是可笑的紧！

此时唐老太听到小丫这话，气愤道：“是，你爹在外头有了个女人，而且那个女的已经身怀有孕。我想着接到家里来，亲自照顾。你娘自从生了你之后再也不能生了，以前我想着咱们家要是条件好，以后给你招赘。可现在咱们家苦哈哈的，还招赘，说笑呢？既然如此，你娘生不了孩子，那就让别的人来生。你娘只要会赚钱养家就好了，孩子的事交给别的人就行。”

“奶奶！”

突然唐小丫大叫一声，看向唐老太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做梦都想不到奶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娘生不了，就让别人生？她当他们家是高门大户，还能养三妻四妾吗？

还有什么叫她娘赚钱养家就好，这赚钱养家不是男人的事吗？她怎么不叫爹去赚？

叫原配去赚钱来养家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妾和那孩子？要不要这么可笑？

“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唐老太有些恼怒了，这死丫头是要吓死她不成？

“我娘生不了孩子吗？我娘以前是伤了身子，后来养好了，只是我爹一直不在家，你叫她怎么生？这好不容易怀上，又叫我爹打没了，这不是孩子是什么？奶奶你说这话，心就不亏得慌？这些年你那好儿子可是有养过你一天？都是我娘辛辛苦苦的养活这个家，养活你和我。你这么说，对得起你的良心吗？你当年就生了我爹一个，那时你怎么不给我爷爷纳个妾，自己出去上工赚钱养那妾和她的孩子？这妾也只管生孩子，你负责养活不就行了？”

唐小丫说这话时，眼底是浓浓地嘲讽之意。

“你这死丫头，说的是么话。我可不是生不出孩子了，我有你爹！还有长辈的事，是你能编排的吗？你个不孝女！”

唐老太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看向唐小丫，恨不得将她打一顿。

“我娘也不是生不出孩子，除了我上头没了的哥哥，还有我。现在加上一个那厅堂中的一滩血。果然外人说的都是对的，就我爹那样，唐家会断子绝孙也是报应。要不是他那样，加上我前头的哥哥，还有过几个月就生出生的弟弟，唐家怎么都有三个兄弟姐妹。这一切，都是我爹害得，能怪得了我娘吗？奶奶你敢不敢发誓，说这一切都是我娘的错？”

唐小丫越说越生气，如果可以，我会带着娘离开这个破烂家，和唐家人断绝的干干净净。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娘。颜神医人好，也许和她说一声，回头她去作坊替她娘做工。

如此一来，她们母女日后的生活也是不用愁。

与其在这唐家继续这样过下去，倒不如直接不往来才好。那个爹，真是恶心到她了。

唐老太听到小丫说起这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时候什么是好。

她是看清楚了，小丫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也明白，这辈子儿子是指望不上。

日后她要是走了，还得靠着眼前的两人在她跟前尽孝。否则依照儿子的习性，只怕她死了多天，都不知道。等他回来，只怕她都臭了。

“奶奶，我怀疑你和我爹，联合外人陷害我娘。那妇人，还有掉包的药什么的，我都知道了，且还告诉了颜神医。你们等着吧，颜神医那边的人肯定很快就会上门来。你们要我娘命，我就要你们的命。”

唐小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冷漠地盯着唐老太，恨不得他们都被抓起来，一关就是一辈子。

从小她的印象中，奶奶还算好。但是爹一回来，奶奶就要各种责骂娘。

明明就剩下那么一丁点买粮食的钱，奶奶都要抢去给爹，家里接下来要饿好多天。不是出去海边捡没人要的东西回来吃，就是一直饿着肚子。

从小到大，娘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有点小钱，都要这里藏那里藏，深怕被爹抢走。

她也没少见过娘搂着她，在夜里偷偷哭。

她娘才二十几岁，连三十都不到，头上长了不少白发，双手看起来比奶奶的还要老。

这一切，都是唐家的错！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怨怪娘不能生儿子，要她出去做工养活他爹在外头的女人。不同意，就要她的命，且还联合他人一起，嫁祸给对他们家有恩的颜神医。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她都不要，通通都不要了！

唐老太太听到小丫的话，狠狠吓一跳：“你这死丫头，我什么时候联合外人陷害你娘了？你个不孝的，还想要我的命，滚，给我滚！”

唐小丫站在那不动，恶狠狠地盯着唐老太：“我凭什么滚，我就不走。不是你联合外人陷害我娘的话，那我出门就碰上的老妇人怎么说。还有我那药被换的事又怎么说。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家这么干净，厅堂中莫名出现石头，这个又该如何解释？这分明是一场蓄意谋杀，且你们还要借着颜神医的手，想要嫁祸给她，不是吗？”

唐老太被她这么一说，吓一跳，连连摇头：“没有，你胡说，我怎么可能陷害你娘。还有你爹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呵呵，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吗？那你来说说，我娘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人和药的事，另外那个石头什么的，都怎么解释。我先前觉得奇怪，去找石头，结果发现找不到了，你敢说不是你藏起来了？那就是物证，上头还有我娘头上的血。”

唐老太被她吓得往后倒退一步，直接跌坐在床榻上。

她什么时候变成杀人凶手了？什么时候成了亲孙女口中那种恶人了？

没有，她真的没有。

她只是看宋氏拦着阿强的时候，在一旁看着。见宋氏受了伤，才想起来要救人。

阿强说过颜神医，她也觉得颜神医人好。不说一个巷子的，就单是儿媳妇在她那作坊上工，也得叫她那边知晓才是。

唐小丫看她奶奶不说话，面色变来变去，许是将心中的怨恨说出了口，心下才稍稍好过了一点点。

“行了，你和我爹一条心，你们母子俩都是要我娘命的人，我给记住了。等我娘身子好一点后，我会让她和爹合离。以后我带着娘单过。现在我娘这样，肯定也生不了孩子了，刚好把位置让出来，给能替我爹生孩子的人。你守着你口中的人和孙子过就行了，以后我们各不相干。没事的话，你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唐小丫想得通透，觉得这事不能耽搁。

就她娘现在这样，看病吃药都要不少钱，她不担心她爹知道后，还会强留着她娘。

她爹是那种向来只会回来要钱，从未拿过一文钱回家的人。

今儿他将娘打伤成这样，若是知道接下来还要花不少银子的话，估计恨不得将她娘远远踢开。

至于奶奶，横竖不是要儿子要孙子吗，那就守着她爹和外头的女人过吧。

她只要有娘就好了，其他都可以不要！

她有手有脚，随便做点什么活，咬咬牙也能坚持下去。

再穷再困难，也比好过在这里家里呆着。

这里奶奶眼里只有她爹，而她爹的眼里只会和家里要钱，甚至为了丁点好处，就要将她卖掉。

她与其留在这里等着被卖，又让娘继续遭罪，倒不如趁早呆着娘亲离开，顺便和这个家断个干净。

“死丫头，说，这些是谁教你的？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

唐老太见小丫这态度，又听她话里的意思，心下恼怒不已。

她觉得小丫这是傻了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什么叫不想看到她？

还有什么叫让她爹和娘合离？

这像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姑娘能说得出口的话吗？

不孝女，真真是不孝！

她有心想打唐小丫，但高举的手又迟迟落不下去。

她知道就算她真的打下去，小丫也不敢回手的，但她亏欠宋氏。

诚如小丫说的，宋氏又不是不会生，怪不了她没给唐家生儿子。当初第一个流掉的孩子，大夫说是个孙儿来着。

现在又没了一个，且这次的过错，有她的一半责任在。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这些年宋氏为这个家的付出，她是看的清清楚楚。

说不感激这个儿媳妇是假的，毕竟她生的儿子，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些年但凡宋氏是个厉害的，她这个做婆婆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哪里还能在家做点简单的小家务而已。

若是再厉害点的话，只怕早就和阿强合离，求离去了。哪里还管她唐家怎么样。

可现在宋氏躺在那，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躺在那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的话，只怕还道是死人。

可在这情况下，小丫心疼她娘也是应该的，她怎能还当着宋氏的面去打小丫？

她明白，宋氏一直隐忍，那是因为小丫这个孩子。

唐小丫见她奶奶高高举起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她说的错了吗？就这么一个家，要什么没什么，他爹还要接外头的女人回来，给她娘增加负担，当她唐小丫死了吗？

这破家，她是一刻也不想叫她娘待下去。

要是现在可以移动的话，她恨不得现在就带娘走。

“我是不是翅膀硬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爹倒是能耐了。常年不着家，不往家里拿一文钱，只会回来要钱的人，居然能养得起外头的女人了。反倒是奶奶你苦哈哈的在这，一心一意的想着他。现在我替我娘自请下堂，劳烦奶奶去把我爹找回来，让我爹给一封休书。”

唐小丫相信她奶奶一定知道她爹住在那，不是说外头的女人都怀孕了吗，那一定有住的地方。

唐老太太整个人僵在那，不敢置信地看向唐小丫，这死丫头是认真的？

“去啊，我和我娘净身出户，我随我娘，什么都不要。以后你们唐家的事，和我们没关系。等出去后，我随我娘姓，叫宋小丫。”

唐老太听到小丫这话，颤抖着嗓子道：“你要随你娘？”

这是她唐家的子孙，怎能随下堂妇一起？

不，绝对不行！

显然唐小丫也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了，便道：“嗯，我要过了年才十二，到我及笄还有三年多呢。我可不保证，若是不随我娘一起的话，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会不会看外头那女人生下的儿子不爽，天天打他！”

“你敢！”

唐老太一听唐小丫要打她的孙儿，就急红了眼。

“有什么不敢的？奶奶你也知道我心疼你儿子，可我也心疼我娘。你觉得我娘不能生儿子，所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我觉得那小子就是害我娘变成这样的凶手。我敢肯定，我爹突然要我去什么夏府之类的，肯定是因为那个什么儿子吧？不就是想卖了我，多了银钱你们日子好过点吗？只是奶奶你也知道我这是练过功夫的人，手劲大得很，这一打一下去，是打傻了还是残了，也赖不得我。”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再说这家里的一切，可都是我娘这些年操劳的。日后我嫁人，怎么都得给我多陪嫁一些东西。我也不多要，这家里的东西，我要一半就行。”

唐老太还是头一次看到唐小丫这无赖样，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想辩解，可怎么辩解？依照小丫现在对他们的恨意，怕是她说的事，都做得出来。

若是这丫头只是个寻常的小丫头也就罢了。可如她说的，有功夫啊。

她那身功夫，只怕她爹也打不过她。

去，还是不去？

就在唐老太犹豫之时，唐小丫将已经变温的药，给宋氏灌了下去。

不多时，就见宋氏整个人浑身瑟瑟发抖，却依旧闭着双眸，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唐小丫此时完全没了耐心。看她娘这样，她心如刀绞，带着恨意的眼眸看向唐老太：“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娘不合离也成。但是这个家只要有我家，谁也别想进来。外头的女人生了儿子，也不准踏进这个家门一次。以后只要让我见到他们，我见一次打一次，说到做到！”

唐老太被唐小丫眼中的恨意所惊，鼻尖又闻着血腥味，心下很是复杂。

这丫头已经和家里生了间隙，再留着，而已只会留成仇。

加上宋氏的年纪真的大了，这次又伤得这般重，日后是肯定生不了孩子。

先不说这次她这身子需要花多少银子，怕是日后她的身子就算好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得需要好好将养着。

她家本身就不好过，这要是还养一个病人的话，只怕会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