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婉如奔了过来,灯烛明灭下,只见欧阳谢怀伏在欧阳玄皓臂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呕血,地上已是一片湿红。
而泪,一滴一滴地落进那湿红里,伴着一声又一声的呢喃。
英芝——英芝——英芝——
清秋长天,碧无丝云,分外高远辽阔。
欧阳谢铭折过长廊,过了月洞门,闻着馥郁芳香,深深一吸,目中神色却是越发清冷几分。一豆蔻少女迎上前来:“丽儿见过王爷。”
欧阳谢铭微微点头:“他还是老样子吗?”
那少女道:“回禀王爷,还是老样子,没见大好,也没坏下去。昨夜里喘了一阵,天明时方好了些。今儿昏沉到午时,又闹了一个多时辰腹痛,才缓过来。”
欧阳谢铭听着,微微蹙眉,末了道:“你年纪虽小,性子却最是精细的,你领着这里的人,尽心尽力地看顾好她。只要她能平安生产,我重重有赏。”
那少女应了个是,陪着欧阳谢铭往居处走来,行至阶下,欧阳谢铭心念一动,伸手在一旁桂树上折下一枝来,对少女道:“你在这守着。”说罢上阶入屋,床前一侍女见了他,方要请安,已叫欧阳谢铭挥手退了出去。
欧阳谢铭轻轻走到床前,将手上桂枝放在枕边,这才在床前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凝望床上合睫沉睡的人,心也不由慢慢宁静下来。
刘英芝本未睡去,闻得枕边桂花馥郁,便知是欧阳谢铭来了。却只闭目养神,并不言语。直待欧阳谢铭微微一声叹息,方睁开眼来,望欧阳谢铭淡淡一笑:“铭将军。”欧阳谢铭此番被削爵去籍后,也只有将军这一个名号了。
欧阳谢铭原本放松的坐姿刹那紧绷,暗暗挺直了脊背,也笑了笑:“刘大人今日气色不错。”
将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刘英芝却是不露声色,只淡淡道:“劳烦将军扶我起来,我想与将军谈谈。”她来此已有数日,但一直打叠不起精神来,今日方觉得身上有了些气力。
欧阳谢铭赶忙到了床前,小心将她扶起,刘英芝怀胎已七月有余,兼之双胎,腹部比寻常临盆妇人还要隆鼓好些,不能完全坐起,只在身后垫高,稍能斜躺。待一切安置,刘英芝神色尚好,欧阳谢铭额上却已一层薄汗。
拿起枕边桂枝,微微一笑:“将军还记得当年旧事。”
欧阳谢铭看着她笑容,神色间也隐隐有些怀念:“如何能忘?锦殿里折桂赋诗后,我来了这常州,四弟去了吴州,就只小弟留在了帝都。十年了,我们三兄弟再没有齐聚过。”
指上桂花幽静醉人,刘英芝的微笑便如那花香一般:“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念着将军。每年中秋都必要提起你与五王爷来,盼着你们能回帝都,兄弟团圆。”
“我知道。”他沉默片刻,抬头定定看着刘英芝:“我若说我欧阳谢铭心里依旧存着兄弟情谊,刘大人信不信?”
刘英芝深深望着他,微微点头:“我信,我也知道你心里很苦。”
欧阳谢铭震动,目中隐隐水光,他侧过脸去,深深吸气才道:“刘大人虽非我师,但当年我常往文殿请教,受益良多,此半师之情,铭刻至今。”他微微一叹:“刘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我离开帝都时带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