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人半趴在坟洞子里,又冷又累又害怕,鼻子前香一阵儿臭一阵儿,又难受又恶心。好容易把棺材板弄了个能让自己爬进去的洞,李疏狠狠心,咬着火折子探头往里看看,打算看好了位置,就爬进去找东西。
兰老爷“安安稳稳”的在棺材里躺着,面带笑意。而且从李疏现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吧,兰老爷那双眼睛,好像正眯着向下看他。
“伯,伯父。”李疏摸过刚发下的手钻,“我跟兰桂是好朋友,今日多有打扰,还望您见谅,见谅。”
他正叨咕着,就听见洞口处,传来了扒土的声音。
这夜半三更的,谁,谁会在洞口哪儿扒土,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深吸口气,李疏鼓足勇气打算继续,那扒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急促。
僵硬着身子,李疏艰难的半转身体,他伸手把火折子递向洞口方向,想看看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在哪儿?
洞口处,有双赤红的眼睛也在往里看。
起早,兰麝带着兰桂兰蜜,连李作尘一起先去了兰夫人院子。平日里都是个去各的,但此时兰老爷刚走,她们都怕兰夫人心里不好受,因此早起再次聚齐,陪着兰夫人一起去。
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在院子里站着,等兰夫人出来。
金枝在屋子里脚不沾地的忙,先把话本收好,再收拾好糕饼盒子。兰夫人自己穿好衣裳,玉枝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又拿出十几只素银簪子来,让兰夫人挑选。
“随便随便。”兰夫人摆摆手,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样子,丑死了。
“夫人。”有玉枝在,金枝有话说不出,只能好言好语的规劝,“您先,忍忍。”
好歹也是您相公死了,您这一脸开心外带不耐烦,小姐们看了没什么,那外面儿还站着姑爷呢。
兰夫人对着镜子,收拢了一下不大对头的表情。
随后她扶着金枝得手走出来,跟兰麝他们往老夫人院子走。
这人,哭笑都能装,唯独精气神,是骗不了人的。
自从打发兰老爷上路以后,兰夫人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虽然连着即日忙碌,但气色不减反增,就连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那么股开心劲儿。
兰麝兰桂和兰蜜当然都希望娘这样,但李作尘看在眼里,只觉着兰夫人狠心无情,罔顾多年夫妻情分。他在心里暗自寻思,自己得加紧对兰麝的调教,万不能让兰麝也学成这个样儿。
老夫人,气色更好。
死的是她晚辈,她既不用操劳,也不用忙碌,因此吃好睡好的,比兰夫人还精神些。
眼下出殡已毕,后面就是按着日子烧纸。老夫人已经让玉娘数着日子到时候提前预备东西,她怕兰夫人一时忘形,把日子记错了。
铺子这几天因为主家有丧不开门,但原本预定好来取货客人可以照旧付银子拿货。王千和曾顺每日过来报账,今日早起这俩人正好过来,账本现在就放在老夫人面前,只等吃完了早饭,给兰夫人兰麝看。
兰桂是打了招呼要出门的,兰蜜吃完了说要回房看话本,李作尘本来也想吃完后告辞回房,但他瞄见了那账本,心念转动便稳如泰山的坐着慢慢吃。
他其实并不急于马上接掌兰家,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兰家的态度。
而让他惊喜的是,兰夫人和兰麝也并没有打算瞒着他什么,甚至中间因为一笔账写的不甚清楚,兰夫人还特意叫他过去看。
“敷衣香粉三十匣,银七十五两。熏衣笑兰香十五匣,银二十三两。丁香熏衣香六十匣,银一百四十二两。以上银两均已收齐归账,额外送了新式梅花衣香两匣,内府香衣香牌十五片。”李作尘指着那笔帐读了出来,兰麝在一边儿赶忙重新记录。
“娘。”李作尘在家时候,并未接触过账册,但他天资聪颖,一看便能明白七八成。
“这额外送的,不写钱数么?”
“不写。”兰夫人笑着摇头,“送的另外单算,半年归一次。”
“那还要到时候现从账册上誊抄?”李作尘皱了皱眉,“娘,若是您放心,不如把这桩事交给我,我每日记下送人的东西,再与麝儿核对,这样到归账的日子能省不少功夫。”
“好。”兰夫人十分爽快的点了头,并用朱砂红笔在这次的账页上勾画了一笔,以做印记。
“从明日起,三郎就记下每日送人的香名、数量,送给了谁。麝儿你与他每日核对好,等归账的时候,再核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