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屋,兰麝嘴角带着冷笑,许妈勾勾嘴角,嘴上答应着,脚步不动,先翻了个白眼儿。
“给我那个漱盂来。”李作尘这句话是故意的,他知道这阵子因为自己起不来床,所以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不再避讳,兰麝和瑞珠都不在的时候,偶尔一次半次进来的下人都是年轻媳妇儿。捧漱盂这种事儿,年轻媳妇儿多半不愿意做,许妈则不然。这个人在李作尘眼里,是根自己一样,要钱不要命,也可以不要脸的人。再加上前阵子他跟许妈就有勾当,现在只要他开口,许妈一定会进来。
许妈冲着兰麝点点头,嘴里答应一声,捧着漱盂进去了。她掀门帘的时候动作很小,就是怕李作尘看见外间屋里兰麝和瑞珠,根本没走。
李作尘假模假式的漱了口,随后压低声音,问许妈外间屋可还有人?
“刚才张妈抱姐儿回了夫人的院子,大小姐和瑞珠一齐出去了,我再进来,外间屋现在没人。”许妈声音不低,不止李作尘能听见,外间屋里的兰麝和瑞珠也能听见。
李作尘放下心来,他皱了皱眉,示意许妈走近些。
“姑爷就这么说吧。”许妈摇了摇头,“我站这儿能听见外间屋的声音,万一一会儿进来人,我也好及时给您个警示。”
“你想得周到。”李作尘点头,“叫你过来,有两件事儿,一是问你,为何让你下的东西还没动?二来,是你这两三日尽快出一趟门,帮我去送点儿东西。”
“姑爷。”许妈心里翻着白眼儿,面儿上只按着兰麝吩咐的敷衍李作尘。
“这些日子姑爷身子不好,夫人和大小姐恐怕您犯了时疫,所以家里每日都请大夫来诊平安脉,姐儿身边也多了两个丫头看护着。我这,实在是不敢下手。至于姑爷让我出门,这个容易,还请姑爷说清要我去哪儿?去见什么人?传什么话?以及要送的东西在哪儿?我这就拿走。”
许妈前一条说了合情合理,李作尘没怀疑。但后一条,他有些踌躇。自己原来从铺子里弄来的银钱和家中月例银子攒下来的体己,都已经交给了娘。这些日子自己卧床不起没能去铺子,月例银子想必也是兰麝收着。娘那边儿上次虽然留了五十两银子,但也怕不够用。再说自己这么久没去,恐怕娘会操心。可,眼下自己手里分文没有,该如何是好呢?
此刻的李作尘神思清明,便忘了自己在用香之时曾经跟兰麝说出来担忧他娘那边儿银子不够用的事儿。不负香能让人筋骨酸软,懒怠活动,更能让人神思昏昏,活的宛如梦中。
眼下李作尘算是梦醒了,自然记不得梦里的事。
但他脑子快,想到自己现在虽然没银子,但家里尚有当初成婚时的四件儿安心礼,那可都是赤金的。再说,还可以让许妈去铺子里找曾顺,让曾顺从账面上弄出银子来,先交给娘应急。
李作尘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许妈,让许妈先拿出一件儿安心礼去换成银子,而后又让她去兰家香铺,避人耳目找到曾顺,让曾顺拿银子给她。
他详细跟许妈说了小院儿地址,让许妈无比把银子和话带到。
“你就说,我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娘和莲花,让娘安心,等我好了就过去看她。哦对了,还有,你给银子和说话的时候,别让莲花听见。再告诉我娘,莲花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千万看好了她。”
许妈在里间屋满口答应,瑞珠在外间屋紧张兮兮的看着兰麝,她自己起的要死,但此刻又怕自家小姐急了,要抄刀杀人。
兰麝安稳而坐,手边放着一盏茶,那是她在刚才许妈进去里间屋后,亲手炮制的。
经进龙麝香茶加不负,茶汤颜色如琥珀,茶渣和不负都已经滤了出去,茶盏里泡了四颗梅子,又加了一匙蜂蜜。
等许妈从里间屋出来后,兰麝看着许妈笑笑,又冲着许妈摆了摆手。
许妈心里叹口气,转身出了正房。她并不知道李作尘的病是怎么回事儿,叹气也不是心疼李作尘,而是心疼兰麝,心疼兰姐儿。
刚才李作尘这一番话她算是听明白了,李作尘心里根本没有自家大小姐和姐儿,有的只是他那个娘,他自己,和那个子虚乌有的男胎。
“三郎,你要的酸梅杨。”
兰麝端着茶盏走进来,李作尘抬眼看过去,发现瑞珠并没跟着。
他也没问,刚才吩咐完许妈后,他便觉着心里松快了不少。这会儿兰麝过来喂他吃酸梅汤,他就一口口的喝着,因为嘴里没什么滋味儿,所以也没喝出来不对。
一碗茶汤喂了进去,兰麝放下茶盏,关闭窗户,在屋子里重新点燃了香炉。
青烟袅袅,馥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屋子。
兰麝转身出了里间屋,在她身后,半躺着的李作尘彻底失去意识,“嘭”的一声,自床上滚下来,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