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沉沉地走过去,圣旨半摊在地上,尽管做了心里准备,那刺眼的明黄色和两侧的巨龙纹饰,还是让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云陵王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慕容轩,封地云陵,号云陵王,因为先皇只有一个亲弟弟,无需分辨,所以大家习惯只称他为王爷,连皇城王府匾额上的烫金大字也是“慕容王府,”而不是“云陵王府。”
若不是正主就在眼前,安念都快忘记他有这么个称号了。
慕容轩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攥着明黄色的一角,幽若点漆的眸子像一方巨大的深潭,叫人看不通透,他的背似乎扛着千斤的重量,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孤独感。
慕容晨是璃南的太子,先皇逝世前让慕容轩监国五年,为什么太妃寝殿的地下,平白多了一份慕容轩继位的圣旨?
安念脑子乱成了一滩浆糊,重生一回,怎么这么多上辈子闻所未闻的事?
也不知当时以“只爱种花品茶”婉拒储君之位的慕容轩,心里对那把龙椅到底有没有念想?
他将圣旨一寸寸地卷起,拢在宽大的袖袍里,又是一副慵懒自若的神情,半抬起眼皮道,“你都看见了?”
安念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更慌了,她刚刚好像知道点不该她知道的事…
“…没…没看见…”她觉得心口一睹,嗓子也黏黏的,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他起身,眼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狠厉和森冷,反而有些沉静,像是叮嘱她要好好吃饭一样。
看来没有灭口的意思,安念一口大气舒了开来,“你放心,今天的事我打死都不说。”
慕容轩斜睇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我哥他很好。”
???
这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了?
“先皇在位时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安念脸色仓皇地应着,他没有称先皇为皇兄,反而叫哥哥,感情确实不一般。
“太子的性情挺像他的,”慕容轩看着安念的眼睛,“他也会是个好皇帝。”
“应该是吧。”虽然安念知道太子上辈子受人蛊惑,荒淫无道,但此时他心性尚且纯良,若及时勉励,时时劝谏,?还是有救的。
慕容轩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找着出口,半晌,又咕哝出同一句话,“他会是个好皇帝。”
像是对安念说的,又像对他自己说的,但十有八九,是对他自己说的。
安念像个挂饰一样,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又不敢表现出太多的存在感,他为什么又吐出这么句话?
是为了说服自己将圣旨藏起来是正确的?还是他早已对太子的性子洞若观火,知道太子断然不会像先皇那样圣明?
他的内心,怕也是纠结的吧。
突然一声响动,将安念纷乱的思绪给扯了回来,面前的墙壁像画轴一样渐渐地升了起来,露出一条越发黑漆的密道。
当两人迈过明光闪闪的屋子,那面墙壁瞬间又恢复了原状,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虚和漆黑。
安念的腿开始止不住地哆嗦,她可是最怕黑了。
慕容轩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这里没危险。”
“嗯。”
密道其实并不窄,安念紧紧地反攥着他,恨不得躲进他宽大的袖袍中。
她知道练武之人的听力和视力都超乎常人?,但连四周轮廓都辩不出的地下,他都能走的如履平地,坦然如斯。
让她在心里着实叫了一大声佩服。
“你小心石子…”安念知道自己只是瞎担心,她只是想跟他多找几句话,因为在害怕的时候,她的想象力和脑洞总是出奇的发达。
或许她再看到光线时,旁边的人就变成全身是毛的怪物了。
“怕黑?”他的声音本就清冷,在一片寂静和漆黑里,像是一颗石子打在了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有一点点。”安念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