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场,也由心决定。
这种突然变化的气场,把刑恕也给吓了一跳。
“姊夫——”
赵挺之把茶碗盖好,稳稳放在桌上,他无不感慨地说,“还好你提醒我了,否则我要忘记该做的大事了。”
刑恕望向地面,“不知道姊夫说的是什么大事?”
赵挺之抖抖衣服,“自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刑恕心头一震,那双常年黯淡无光的眸子忽地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一样,但也仅仅是亮了一下,很快就又消沉下去。
“说什么呢。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若是再不做些事情,亡国的名号就要让我等来背负了。”
刑恕望着门外,“身后之事,谁能说的清楚。我只觉得眼前的荣华富贵才是最要紧的。姊夫和我一样,都是受过苦的,从官场底层一步步爬上来。”
“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得在大宋的官场上苟且的艰难。如今既然大权在握,得做些一劳永逸的事情才好。而且姊夫不是还想做大事吗。若是想要做大事,那就得先把内部安排好。”
赵挺之问,“那你想怎么处置曾子宣?”
“把他发配去青州,发配去我们的老家。让他也看看那里士人的处境有多艰难,没有父兄庇佑的士人要靠什么才能步入官场。”
刑恕恶狠狠地说着。
赵挺之眸子一沉,室内酝酿着一股子阴谋的气味。
赵思诚站在窗下,此时此刻,又一个少年的心境发生变化。
“他毕竟是我的亲家。”
“我来做。姊夫在家坐着就是。”刑恕仔细看着赵挺之,生怕他忽地改了主意。
赵挺之却道,“不了。吾儿德甫说过,这段时间,就让朝中先安稳一阵子。如果没有人主动出招,如今就想这么安排着。你方才说,肃忠公在军政各处都安排了他的人手,那领头羊是谁?是张商英吗?”
刑恕见计划落空,自然心里空落落的。
“应该是他。上次朝会,大家争议时,曾家的人都看着张商英,想来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不过张商英不足为惧,他是个愣头青,斗不过你我。”
话音刚落,刑恕见赵挺之阴沉,连忙改口,“他不敢与宰执相争。没有内斗,如今朝廷没有内斗。”
“你这些时日权且在御史台候着,过些时候,我会向官家举荐你为刑部侍郎。到时候,刑部、户部、礼部、工部都有我们的人,一旦有了大势,不愁张商英后面的支持者投鼠忌器。”
刑恕闻言自然感动。
“谢姊夫。”
“这是你应得的。”赵挺之望向刑恕,“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老夫肯定不会亏待你这个妹夫。”
“有姊夫这句话,和叔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邢恕,字和叔】
“这么多年,官场之中,全靠你我互相依靠。若不是极力斡旋,中甫哪能娶蔡确的孙辈为妻,这也是为我搭桥了。”
【赵存诚,字中甫】
二人说着,空气忽地变得沉闷了起来。一个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是隐忍苟且、保守苟安。
变形的柳木虽然长得风姿绰约,依依杨柳垂在岸边,可是谁知道中间经历的痛苦。
两人默然无语。
良久,赵挺之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等过些时日,他们坐不住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拿他们开刀。如今时候未到。”
“德甫这个孩子,没想到他转变的这么快。”
“西北戎马生涯,磨炼了他的意志。不是我夸口,我们这一辈官员后代中,论毅力没有人强过德甫。”
“这倒是,这倒是。他有为将的才能,倒也不必留在官场这等地方。”刑恕笑着,随后看向赵挺之。
“你的意思是,调他去军中。”
“咱们的亲戚中,就缺将才。若是明诚入了军中,那才是真正的大权独揽。而且他不还要去咱们大宋能力最强的军队,入禁军,掌管八十万禁军。”
“八十万禁军?他行吗?”赵挺之存着疑虑。
作为一个宰相,赵挺之欣赏赵明诚的才华和通时务;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赵挺之觉得他的儿子只是看起来变了,实际上一点都没变。
“有你我在,没什么不行的。我们老了,总得给下一代铺路。当然,不止曾布需要提防,蔡卞也需要注意。我倒是对蔡卞的为人放心,可是他的兄长可是蔡京。”
“听说这老小子至今贼心不死,一直想着东山再起。我回汴京不久后,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风声,竟然拐弯抹角,把上等的羊脂玉一应宝贝送到了我府上。”
“我在滁州时,和他时常书信来往。”
刑恕闻言,不禁瞪大双目。
“那他如今岂不是?”
“他识时务啊。知道我若是比他先回到汴京,一定不会再理他。”
“他可是个奸恶之人,离他远点为妙。”
“这个自然。他若是回来,我们都不得安生。”
“要处置蔡京,只要处置了蔡卞就是。这个不难,改日就找个由头发动御史台问他的罪。可除了他,还有韩忠彦、吕惠卿呢。”
“不可动。不可动。德甫说了,若是动了,那朝廷将要大乱了。”
刑恕忍不住道,“姊夫,虽然说德甫有些小聪明,那也是跟您学来的。毕竟您是父亲,他是儿子。姊夫何必事事都听他的呢?”
赵挺之犹豫了一下,“他说的是一回事,可我也不想一上来就把曾经针对过我的人都贬黜在外,那样的话,就没有人愿意为我这个宰执做事了。”
“我已经什么委屈、什么侮辱都忍受过来了,如今也不怕这些人。”